夜已深,此刻远在弘农城的独孤信和杨忠,正在城楼签押房里商议军务。
近期西魏与北齐之间在临汾盆地与运城盆地两个要害地段的大战,已经让镇守弘农的独孤信坐立不安。
蒲坂城被斛律光强攻,前两日几乎陷落!残暴的北齐军在繁荣的蒲坂城外肆意横行,由于长安空虚,抽调不出府兵来增援守城的宇文宪。
西魏军在那里打得很苦。
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李弼违抗宇文护的命令,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名义,将调西魏军在平阳附近主力回援蒲坂城的军令压了下来。
为此十二柱国大将军之一的王雄,还跟李弼吵了一架!
而手握最后一支西魏生力军的宇文护,则是屯兵潼关,打算随时增援蒲坂城。
这时候,处于弘农的独孤信,立场就非常微妙了,稍有不慎,则是会葬送魏国。
假如独孤信北上增援蒲坂城,攻击斛律光大军侧翼,那么弘农必然空虚。
要知道,北齐在邺城的禁军,还没有出动。如果这支人员齐整的精锐闪击兵力空虚的弘农,那么洛阳地区的战略态势就不一样了!
北齐将会由守转攻,将西魏的府兵死死堵在潼关出不来。
而蒲坂城,则由两面包围变成三面合围!
所以弘农城这个据点不能丢,一旦丢了就是要惊动地。
但是就困在城里不出兵,眼睁睁的看着斛律光的主力人马疯狂蹂躏蒲坂城么?
要知道,除了长安,蒲坂城可以算是关外最重要的据点了,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如果要救,怎么去救,这也是个问题。
手里这一万精锐,是分兵,还是……全部压上?
独孤信和杨忠大眼瞪眼,一时间举棋不定。
只要是人,就有做选择的时候,从时候选择吃哪种棒棒糖,到长大了选择哪个妹子当老婆,这都是选择。
既然是选择,那就一定有利弊,不然照着做就行,又何必停下来想?
“有点难办呐,如果不去,宇文护一定会有怨言。”
独孤信私下里对宇文护颇有微词,也不甚尊敬,毕竟对方不是宇文泰。
杨忠微微点头,想了半,感觉之前话已经尽,实在是没什么话好了。
不知道高伯逸会不会出手,他们谁都不敢大意。
带军出征蒲坂城,城内兵力空虚,被高伯逸偷袭得手……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那家伙安排好的剧本啊!
“柱国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您的故人!”
故人?难道是……
独孤信兴奋的站起来,拉着杨忠就往城楼下走。
亲兵将人引到一间隐秘的厢房内,独孤信这才看清楚来人。
瘦高,面目清秀,眼神淡漠,手上有一根指头被切掉了。
“拜见柱国大人,在下是替主公送信而来。看完信,柱国大人想知道什么,在下有问必答。”
这人对着独孤信和善一笑,拱手行礼。
他身上连一把刀都没有,独孤信大风大浪见惯了,自然不会担心对方行刺。
独孤信微微点头,不置可否拆开信,然后面色变得古怪,眉头皱成川字,半都是沉默不语。
“高伯逸想做什么?”
独孤信沉声问道:“他为什么让我放心去蒲坂城救援?”
还未出兵,就提醒敌人办事,这很明显不符合逻辑。
“我家王爷当柱国大人是朋友,哦,也包括杨将军。
此番我们只要垣曲,绝不会攻打弘农城,甚至会约束王峻部不要出兵。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柱国大人应该知道我们王爷的风格。
他虽然年轻,但一言九鼎,齐国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
独孤信和杨忠对视了一眼,高伯逸这个人在战场上还是有节操的,魏国官场和军界对他风评甚好。
至于打仗狡诈之类的,那不过是各为其主。
垣曲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要那里做什么?
权景宣的例子摆在眼前,现在魏国已经没有人敢不把高伯逸当回事。只要高伯逸还在邺城,那就明北齐这边还有后手没出来,所以宇文护待在潼关到现在都不敢动。
“如果我回援蒲坂城,则斛律光必败无疑,这对高伯逸有什么好处?”
独孤信疑惑的问道。
“不妨告诉柱国大人,齐国禁军正在重新编制,斛律光打败仗,对我们王爷来,未必是什么坏事,不是么?”
眼前的年轻拳然一笑道。
独孤信微微点头,这可能就是原因之一吧,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有种直觉,或许现在高伯逸对他没什么图谋。
但此人对魏国一定有极大图谋!
只是现在还看不透而已。
“如果我答应,你们王爷需要什么信物么?”
答应又事后变卦,这种事情不要太多,独孤信就是问需不需要写个信让高伯逸当把柄。
不然这太他喵的像阴谋了。
“我们王爷了,他对柱国大人一直心存善意。等柱国大人回长安后,从前所的自见分晓。到时候无须自证。
若是柱国大人不理解我们王爷的善意,那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已,没什么好的。”
高伯逸这厮是在打感情牌?为什么让人感觉如此怪异?
他对着眼前的使者拱手道:“你回去复命,就我答应了。”
“那在下告辞。”
对方爽快的走了,独孤信猛然才发现自己居然连这厮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