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他有父母。
在军中,老李头便是他的父亲。
只这时,鲜血却早是染红老李头的衣襟,且凝结成疙瘩了。
他的右手,也不见了。
喉咙处有让人触目惊心的血洞。
几个斥候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还有大喊大叫的木娃子,都是沉默不语。
“手!”
“手!”
木娃子泪水淌过脸颊,混着灰尘低落。他却只是浑然未觉,不断在老李头旁边寻找着什么。
他在寻找老李头的手。
老李头曾跟他说过,死在战场上没什么可怕的,他从军这些年已经不知道死里逃生过多少回。就担心啊,担心死后不能落个全尸,那样下辈子投胎会是个残缺的人。
直过去好阵子,木娃子才总算是找到老李头的手。
他的手是被硬生生切下来的。
木娃子颤抖着扑回到老李头旁边,将手放回到老李头断臂处,“老李头,手,你的手,我给你找回来了……”
只再怎么放,这手自是已经不可能还能接得上。
木娃子哭得像个泪人。
他扒拉开旁边元军的尸体,从下面扯出一面残破的军旗,给老李头捆扎着断手,“我、我不会让你下辈子做残疾的!”
几个斥候看石晓木这般,都是轻轻叹息。
他们和石晓木不同,都是军中老卒。这样的场面,不能说是见得多,但也见得不少了。
这小兵是还年轻。
等以后,他大概也会渐渐学会坦然面对吧!
十夫长喃喃叹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可归,又能归多少人……”
过阵子,前面的木娃子忽没了动静。
他就这般硬生生哭晕了过去。
十夫长走过去,瞧了瞧地面上没有声息的老李头,抬手将木娃子给背到了背上。
旁侧有斥候道:“头,咱们是不是回去复命?”
十夫长点头,“嗯,回去复命吧……”
这里距离鼓山都是不远了,他心中也终是不再抱有什么希望。
如果那些出城的兄弟还有许多人活着,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任何活口。
几个斥候又上了马,十夫长将木娃子放在身前,向着福州方向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