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邾城飘扬了一个半月的厭旗,被厌军自己拔了下来,一万六千兵马打开城门,徐徐赴往五十里外的黄石滩。
一千选锋拥簇着两面大纛,隔着三里地缀着大军,一面纹着厭字,一面纹着司马二字。两面大纛在秋风中展开,格外扎眼,司马白果然是亲自殿后的。
可是别说一千选锋,就算有一万,又怎能挡住羯赵虎狼劲旅?
离了城池依托,这支历尽万险生死的队伍,完全暴露在了赵军兵锋之下,仿若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汹涌波涛一个浪头吞没。
厌军一出城,便有赵军游骑嗅着气息衔了上来,不过倒是没有胆敢贸然靠上前来的,只如一群饿狼般远远缀着。他们纵然实在是饿极了,但大快朵颐之前,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出城十里,已经陆续见到等待渡江的百姓。
出城二十里,倘若登高而望,必能看到滩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头。
出城三十里,甚至连滩头上的喧哗声也已隐隐可闻。
大军继续前行,但也没有和百姓争道的意图,最终只挨着百姓末尾扎了下来。
而那一千选锋,早在三十里处便已停了下来。
“披甲,列个阵吧。”司马白将大氅扯下,露出了那件渗透了斑斑血渍的犀甲。
一千铠马甲骑调转了马头,横向两列杵在了旷野里,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个阵,但这阵后却护着一支百战余生的残师,守着十万惊魂不定的百姓。
地面渐渐震动起来,尘嚣甚上,由远及近,羯赵追兵不出意料的终于咬上来了。
旌旗猎猎,遮天蔽日,气焰滔天,辨不清有几万铁骑,厌军单薄的骑阵显得摇摇欲晃。
但赵军铁骑却没有直接冲杀上来,而是离着那两面大纛一箭之地勒住了马。
只因对面一袭赤甲,一人一骑,直面三万大军,出阵而来。
石斌紧紧盯着那一骑,一双虎目要喷出火来,那个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司马白!”
可这厮单人单骑出阵,要做什么?
本就打算今日出兵围下邾城,骤闻司马白不战而走,石斌便先率三万铁骑出了连营追了上来,而大部兵马跟在后面,也不过半日行程。
不管司马白有什么图谋,也就只是单人单骑而已,那千人左右的骑阵在石斌眼里连蚍蜉都不算。
石斌很确定,只要他想,下一刻他就能将司马白踏成肉泥!
“有姓石的么?”
司马白停在两军之间,好整以暇,平平静静,冲着羯人大阵一声呼喝。
嗯?石斌仍是没弄明白司马白摆的什么门道。
“姓石的,有么?可敢上前一叙。”
见对面敌阵没有反应,他又唤了一声。
阵前喊话!
哗啦,赵军嗡的一下沸腾了,数万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了帅旗,那里就有一个姓石的。
石斌闷哼一声,提起缰绳,昂扬出阵便朝司马白迎了上去,他岂会怯了姓司马的?有何门道,耍来看看吧!
两军阵前,两人两骑,拒马相峙,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大晋,司马白。”
“大赵,石斌。”
“想要么?”司马白开门见山,指了指自家头颅。
石斌坦诚相告:“朝思暮想,梦寐以求。”
“那要恭喜了,你有大军数万,”司马白回头望了望身后单薄的军阵,似乎很是无奈,“我却只有甲骑一千。”
石斌冷哼一声:“有事便说,说完便战,吾急取汝头。”
“倒不知欲以势取之,亦或以力取之?”
石斌一怔,盯着那只煞白的眸子,咂摸起这句话,以势?以力?
他不禁哈哈大笑,心道我还当你有何玄虚,竟只区区激将而已,只这一问,甚至连激将都算不上,手段拙劣,不堪入目。
“若是以势相逼,这颗脑袋,我宁可自己割了,也不会让你取走的。”
“死就是死,这又有何区别?你自己割了脑袋,难道不是骇于我家军威?”石斌简直不敢相信,说这话的人和将大赵脸面碾进烂泥里的是同一人?
司马白毫不在意对方的耻笑,自顾说道:“倘若以力相斗,我便只靠这一千人,汝等能胜我,但凡胜了一场,我都举起双手,听凭处置。”
石斌冷冷瞧着他:“但凡胜一场?嘿,我知道昌黎郡王善战,可你这一千人又能打几场呢?”
“你们无需操这闲心,剩我一人我也照斗不误。但只要一条,每日三战,你们一日不胜,便得一日停在这里,不能再进一步!”
“何其蠢哉!”石斌啐了一口,暗道现在换做是你有大军数万,你会一步不进?我强你弱,天要亡你,我还需让你不成?!
他已懒的再浪费功夫,拨了马头转身便返。
而司马白静静看着石斌打马回阵,既不劝,也不留,更不回返,只是忽然举刀指天,身后一千甲骑顿时暴出轰雷大吼:
“厌军兵锋,冠甲天下!”
“厌军兵锋,冠甲天下!”
石斌马蹄一顿,汉军之吼仿佛尖刀一般,一刀一刀插着他的心窝。他没有回头,铁青着脸继续前行,在一声声雷鸣中回到了军前,抬眼望向那面龙飞凤舞的赵字大旗。
进攻俩字从胸膛里绕了不知几圈,破口而出时,却已变了样子。
石斌咬碎牙龈,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声大喝:“斗阵!募选锋!”
斗阵!
这一仗在石城没有分出胜负,如今在黄石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