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玄硕做为雷镇主帅,今日亲自带队巡城非是偶然,他隐隐预感到要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逯明自昨日晌午,领着一千包揽子外出清剿,至今未归。那逯明若玩的兴起,误了归时,或者因为走的远了,干脆宿在外面,倒也极是正常。
贾玄硕既无权过问,也懒的过问!
可夜里三更时分,夜雾正浓时,有一队包揽子突然回来了,在城外叫起了门。守城的乞活军早奉了贾玄硕严令,不论是谁,雾夜里一概不允进城,哪怕逯明亲至也不能开城门。那队包揽子骂骂咧咧无果之后,很快便怏怏离去了,到现在雾已散尽,也没有再回来。
这就很蹊跷了。
雾里摸摸索索的找到城门已极是不易,这队包揽子何至于再离去呢?
他们又能去哪呢?
包揽子虽然骄横,却绝非娇惯,席地露宿太是家常便饭,生堆火在门外呆半宿有何不妥?大不了天亮进城后再拿守卒泄泄愤便是了。
但绝无可能再顶着大雾摸去左近村镇!
除非他们是假的!
而敢冒充包揽子叫门的,只能是晋军!可晋军龟缩武昌和邾城,自保尚且有虞,又敢来雾夜袭城么?!
但晋军确实就是来了。
贾玄硕之所以百思不得其解,乃是连着两场大雾,南路军进占沔城的军函还未送到襄阳,而襄阳的信差径往江陵,更远远耽搁在了路上。沔城至今没收到北路和中路先锋在江夏惨败的消息。
其实贾玄硕也怀疑自己是多虑了。
江夏的主力是退守邾城的烽阳铁旅八千甲骑,不可能越过羌氐两军来到沔城。武昌庾亮手里更没有像样的兵马,雷镇只需牢守城池,仅凭逯明的两千弓骑便能耍死晋军!
所以晋军若来主动送死,反而是好事。
可半生戎马,无数次死中求活刻进骨子里的警惕,让贾玄硕只觉如芒在背,这是一种被人瞄上的感觉。
会是谁在暗中觊觎呢?
包揽子和雷镇这一万南路先锋,在目前的江汉一带,便如猛虎一般,足堪震啸山林,谁敢招惹老虎呢?
难道江里还藏着蛟龙不成?!
贾玄硕本着求个心安的想法,午时大雾稍散,便朝沔城四周派出了斥候,而逯明出城的方向更是重中之重。虽不虞包揽子会出什么事,但总得通个消息,提醒一下。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了贾玄硕最放心的方向!
各队斥候陆续回来,都没有发现异常,唯独去联络逯明的斥候迟迟没有归来。及至日落,贾玄硕已经朝那个方向派出了三队斥候,全都石沉大海,一去不归。
逯明是昨日过了午时才出城的,又逢着大雾,根本不会距离沔城有多远的。连续四队斥候都没有回音,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老虎震啸山林,奈何遇见龙了!
联想到夜里晋军就开始乔装包揽子骗城,逯明这头老虎极有可能已经被龙给吞掉了!
不,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否则不会连半点音讯都传不回来。
那晋军既有能力死死困住包揽子,又怎会围而不歼呢?逯明那一千包揽子必然已被干掉了。
此时不止贾玄硕意识到事态紧急,留守城内的另外一千包揽子也渐渐焦躁起来。
领军的羯人副将找上贾玄硕,要借四千兵马出城探探究竟,结果被贾玄硕一口回绝。不论羯人怎么威胁恐吓,贾玄硕就是两个字,不借!除非南路先锋统帅逯明亲自下军令!
软磨硬泡无果,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一千羯人包揽子便只能带着怨恨独自出了城。贾玄硕只是冷眼旁观,心里已经笃定,这一千包揽子也回不来了。
“玄帅见死不救,不怕羯人算后账么?天王御驾可是不日便至啊!”石闵站在城头,目送羯人出城,不无敲打道。
贾玄硕淡淡回道:“有后账可算,也比现在就没了命强。”
言外之意,即便雷镇出城相救,也同样得搭进去!
石闵一怔,大为震惊:“玄帅竟如此高估晋军?”
贾玄硕遥指远处:“等在那里的,必然是烽阳铁旅的铠马甲骑,而且绝少不了八千之数,还未另算步军,怕也得在两万上下!没有这个兵力,晋军绝无可能一举吃掉一千包揽子,更不敢来打我八千乞活雷镇的主意!”
石闵连声冷笑,质问道:“玄帅之意,邾城和武昌的晋军,连着现揪的民丁,是倾巢而出了?嘿,先不说武昌的庾亮,难道晋军舍了邾城不要了?”
贾玄硕摇了摇头:“邾城是晋军锲在北岸的钉子,不扛到城毁都不会罢休,又怎会自行放弃呢?”
“哈哈,玄帅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既然要死守邾城,那烽阳铁旅八千甲骑放着逼在眼前的羌氐二军不顾,反倒先冲咱们来了?”
贾玄硕沉思了片刻,却叹息道:“前些日子拿下了沔城,咱们就应当立即遣人往襄阳报捷的。也怨咱们当时存了怠心,怕大司空知道了又令咱们继续东进。唉,这下可好,襄阳的军函怕是送去了江陵,否则咱们不会如此措手不及的。”
石闵不知他为何忽然扯远了话头,困惑道:“什么军函?”
“羌氐二军皆败的军函,”贾玄硕目沉如水,“而且他们不是全军覆没,邾城都抽不出兵力!”
听到这一句话,石闵先是瞠目结舌,继而差点放声大笑,却又随即哑了下来,呆滞着品味了半晌,才讷讷点头:
“虽不知晋军怎么做到的,但必是如此了,否则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