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邃和司马白交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平郭城下,他亲眼看见司马白一举摧毁高句丽南北双璧。
榆林川上,他更亲身体会了龙腾左司在司马白兵锋下一溃百里。
而棘城一战司马白几千残军在十万大军之中纵横斩旗,他也是很清楚的。
纵然一万个不甘心,石邃也是承认的,若论斗阵,天底下已经很难找出几个人能和司马白正面抗衡,司马白摧锋陷阵的本事,强横的无可争辩。
尽管如此,今夜这无可回避的斗阵,石邃仍有十足信心阵斩司马白!
石邃是打小从沙场上摸爬打滚杀出来的,以他的眼光看来,司马白虽然战绩傲人,却都是很大程度上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颇有捡便宜的成分混在军功里。
而今夜,在这不甚宽阔的长街上,两军碰撞,毫无花巧可言,司马白绝对没有任何缝隙可钻,没有任何便宜能捡,只能硬碰硬,三百人马和自家两万大军,孰硬孰软还需多言?
从两万羯人精锐里挑选而出的五百选锋,放眼天下便是一等一的强兵,石邃当然希望这五百选锋能够一战碾碎司马白,可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所以这样的选锋,石邃预备了三队,三个五百人的方阵沿着长街逐次排开,这是全力以赴的架势。
虽然靠车轮战取胜有些遗憾和瑕疵,可毕竟也算斗阵不是,当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石邃咬牙暗誓,要让司马白在这长街上撞的粉身碎骨!
石邃自以为狮子搏兔志在必得,可他毕竟不是狮子,司马白更加不是兔子!当两方斗阵的消息传至萧楼,自残重伤的孙伏都当场呆若木鸡,只吐出四个字,坏大事了!
比起石邃,经历了盛乐惨败和萧楼惨事的孙伏都,自然是更了解司马白的,而孙伏都的忧惧,也很快实现了。
两军斗阵!
司马白领起三百甲骑的兵锋,卷起烟尘,义无反顾撞向当面的羯人选锋。
两军都尚未将马速催到极致,便已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石邃自然是要亲自领军斗阵的,这样才能洗刷耻辱,但让他直面司马白兵锋,他还没癫狂到那个份上,他的领军是领在第三方阵的阵后。
立在三军之后,石邃朝前望去,血肉横飞是不假,可飞的全是羯兵!根本不是他所设想的自损一千,换敌八百。
受于街道宽度所限,两边军阵一排都是顶多容纳十余骑,司马白以顶尖武将之姿冲在自家阵锋之首,狭长的御衡白刚好笼罩了整个羯军阵锋,两边阵锋相接的一瞬,这把饱饮敌血的晋室名刀,便将羯阵劈了个稀烂!
蜗角触蛮之下,自然没有一合之敌,而且是劈飞,断敌两截,飞向两边!
羯阵口子一开,裴山等人只需端平长槊,便能长驱直入,整个王营就像一把剪刀,呲啦裁开了精挑细选的羯人选锋。
三百选锋瞬间被裁成两半!
而司马白兵锋不止,透阵之后,在狭窄的街道上竟贴着街边来了一个调头,倒犁了回去!
羯人选锋重挫之下哪里还有还手余地,便如最松软的泥土,被最锋利的犁从尾到头,刨了个通透!
然而司马白还不停歇,再次调转了兵锋,又凿了下去!
竟如在羯阵里画了一个回字!
一个回字画完,首阵的羯人三百选锋早已尸横遍街,王营锋锐不减,接着冲向了第二个选锋方阵。
没有任何悬念,第二个方阵同样被画了一个回字。
武将之勇在这种地形上恰恰发挥出了最大威势!
连破两阵,连一柱香的功夫都没用上,御衡白滴血未沾,王营毫发无损!
石邃做梦都想不到,纵横天下数十年的羯人精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处心算计想利用街道地形制约司马白,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司马白下一个目标自然便是石邃所在的第三方阵,而这个方阵又有什么办法避免前两阵的覆辙呢?
没有!
丁点办法都没有!
冷汗一下子浸湿了石邃后背,他预感着,要坏大事了。
流营四周虽然空旷,但毕竟是在城内,两万羯人精锐要分布在各处街巷角落,才能死死围住流营,匆忙之间,哪里能调度运转,根本无法迅速来援。
前临窄街,背靠火海,面对司马白凌厉兵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石邃,竟已到了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境地。
司马白自然不会给石邃时间,他越过面前仅剩的敌阵,望向之后的火海,冰白眸子幽光森森,搂紧了座前的曹小哭,低吼道,
“郡主,看着,我为我民,报仇!”
“报仇!”
王营催起马速,再次冲阵,御衡白所指,正是阵后的石邃!
破阵!
凿阵!
一往无前,一气呵成!
石邃已无处可躲,除非自投火海!
他眼睁睁看着那冰白眸子,越来越近,杀到眼前,他本能的举起长槊,然而御衡白之下,长槊应刀两段!
余劲不止,石邃只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被砸下马去,一把极狭长的刀抵住了他喉咙,被那双异瞳俯视着,他忽然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那双异瞳的主人冷冷问他:
“平郭官道上,想过有今日么?”
大赵皇太子、羯人大单于,被生俘了!
王营三百人再次爆出震天嚎声——
“为王前驱!”
“唯死而已!”
注:孤入雄关,夜登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