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池选官之事,阖府惊喜。
老夫人特意把他叫到了跟前:“要好好上进,侍奉长官。薛家的前途,都靠你了。”
薛池淡淡应是。
他原本是世子,长房长孙,老夫人自然疼他的。
只是他残疾了之后,也是老夫人撺掇着赶紧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在薛家,人情是淡薄的,利益至上。
老夫人又要看薛池的腿:“给祖母瞧瞧,到底是怎么弄的。”
薛池:“祖母,我怕吓到了您,还是别看了。反正我能站起来走路,便是好事,您说呢?”
老夫人眼角微微湿了:“这是祖宗保佑。咱们薛府,注定是有富贵命,你都这样了还能站起来。”
薛池面无表情。
这时,薛玉潭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湖绿色百蝶穿花襜褕,身段婀娜,行走若仙。
瞧见了薛池,她笑容满面,似一朵盛绽的夭桃:“大哥。”
薛池冲她略微点头,打算错身而过,她却喊住了他。
“大哥,恭喜你有了前程。”薛玉潭笑道,“今晚我治备薄酒,大哥赏脸饮一杯吧,算是妹妹给大哥道喜了。”
“不必,今晚有事。”薛池道。
他的态度不冷不淡,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薛玉潭在家里不曾受过冷遇,笑容勉强了些:“大哥何日有空?”
“刚上任,杂事缠身,且我又是个残废,总要多做一点,方不负皇恩。最近都没空,你无需费心。”薛池说。
薛玉潭:“……”
她一时找不到说辞了。
就在她愣神瞬间,薛池已经转身离开,往外走去了。
薛玉潭心中生恨。
她再也没想到,自家残废了的大哥,居然还能站起来。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却被薛湄那贱婢办到了。
大哥残疾之前,也是很疼薛玉潭的,她在家中是千骄万宠;残疾了之后,薛玉潭主动和他断了往来。
有次,薛池难得出来,由小厮们抬着在后花园晒晒太阳,正好薛玉潭和薛灏也来了。
三少爷薛灏一直嫉妒薛池。
薛池是侯府嫡长子,而三少爷的母亲,手握侯府的钱财,供养他们所有人,他觉得自己理应和薛池平起平坐。
可所有人都敬重薛池,因他是世子。
他有什么能耐?
若不是三夫人,这个侯府还不如破落户,世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薛池断了腿,三少爷找准了机会就会羞辱他,发泄心中怨气。
十二岁的薛玉潭,看不起自己的庶弟薛润,猜度将来的世子之位,肯定是三哥薛灏的,就开始用尽心机巴结薛灏。
她也知道三哥想踩大哥。
那次在后花园相遇,薛玉潭对三哥说:“我刚学会了做鞋,过几日给三哥做一双。”
瞧见了薛池,她又笑道,“我也该给大哥做一双的。”
然后,她似想起了什么,故作懊恼,“我忘记了,大哥没有腿了。”
气得眼睛通红,死死盯着他们俩。
三哥在旁笑得很开心。
他们俩从那天才沆瀣一气,慢慢更熟悉起来。
薛玉潭知道,她大哥这辈子都完了,不可能有机会活得像样子,踩他毫无危险。
不成想,他居然站起来了。
而且,他还运气好,认识了安诚郡王,由安诚郡王推举给皇帝,做了官。
饶他腿是假的,他能走路,就没什么大碍了。
薛玉潭想到这里,用力捏紧了手指:“都是薛湄……”
都是她!
薛湄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假肢,装上去像活的一样?
“也许,你那假肢是一时的。”薛玉潭眼睛冰冷,似一把淬了毒的利剑,“支撑不了几天。等你这只假腿也坏了,看你去哪里换新的,怎么做官!”
薛玉潭满腹怨气,薛池却无知无觉。
这些年他受过的委屈太多了,多到麻木,也懒得去计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薛池这天的确是有事。
安诚郡王约了他喝酒。
酒楼乃是安诚郡王自己的,他们俩寻了个雅间。
“……差事做得如何?”安诚郡王问他。
薛池:“挺好。多谢了。”
“不谢。”安诚郡王表情有点严肃,“我已为你寻到了差事,你没有其他要求了吧?”
“王爷,别急。”薛池仍面无表情,“今后麻烦你的事,肯定不少……”
安诚郡王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把柄在别人手里,就要听其指挥,王爷不懂这个道理?”薛池轻轻抿了一口气。
安诚郡王:“你难道没有把柄?我声张一句,你就是一个死。”
“我死了,就拖王爷垫背。”薛池道,“我孤家寡人,原本就是要死的。王爷可是万贯家财、权势滔天,你给我陪葬,乃我之幸。”
安诚郡王:“……”
他深吸了几口气,问薛池:“你还想要什么?”
“帮我送封信。”薛池道。
两人不欢而散。
离开的时候安诚郡王走得特别快,脸上带着几分肃杀,让侍卫们低垂了头,生怕触王爷霉头。
安诚郡王坐上了马车,心中五味杂陈。
他受制于薛池,为的不过是一个女人。
“值得吗?”他扪心自问。
也许是值得的,也许不值得,他不知道。在这件事上,精明的安诚郡王,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从未走过那条路,前途在哪里,他看不清楚。
薛池慢悠悠回了家。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