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阳郡主人不在京城,但京里少不了她的传说。
安宫牛黄丸问世,声称可以退高热。
正好夏末秋初,季节交替,不少人感染风寒,就有人高热不止。
安宫牛黄丸卖出去五粒,每一粒都让高热病人退了热。
卢家的金匮堂对外说:“安宫牛黄丸只有二十粒,有一味很重要的药引暂时寻不到了。”
此事引发了轰动。
别说百姓与朝臣,哪怕是皇帝、后妃,对此物也起了贪慕之心。
皇帝让郑院判去找卢殊。
卢殊客客气气见了郑院判。
而郑院判居然直接告诉他:“陛下让你交出秘方。
此等神药,该归陛下所有。”
卢殊听了,淡淡笑了笑:“大人,此话当真?”
“你竟敢质疑?”
郑院判眼眸一沉,对卢殊起了杀念。
“陛下不至于这般糊涂。”
卢殊笑了笑,“想要秘方的,是郑院判你罢了。
我不会把秘方给你。”
郑院判冷冷看了眼卢殊。
他不再言语,甩袖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人影出了卢殊的院子,速度比郑院判更快。
待郑院判也走了,贺方从房梁上悄悄下来,立在卢殊跟前。
卢殊目视皇城方向,良久没有收回目光。
郑院判明目张胆拉帮结派、敲诈勒索,已经两年了。
若是两年前,卢殊去白崖镇之前想要扳倒他,可能要花点功夫。
但两年里,郑院判自己作死,看似爬上了高台,殊不知他太贪婪,导致他身后没有坚硬基石,只有“皇帝信任他”这个空架子。
卢殊之所以出神,是觉得郑院判和薛湄有点像。
薛湄摔得如此狠,也是因为她爬得太快,根基太浅了。
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并不愿意构建自己的基石,从来不注意培养自己真正的势力。
她像是……来这人世间走一遭,看一看繁华盛景罢了。
贺方轻轻咳了声。
卢殊回神:“贺首领,卢家已经照王爷的意思,把消息传了出去。”
贺方:“甚好。
郑院判之事,少神医不用担心。
郡主说了要保你为太医院院判,就不会失言。”
郡主不是孤家寡人,她身后还有瑞王爷。
哪怕郡主被囚禁了,瑞王爷也会替她达成所愿。
“多谢郡主,也多谢王爷。”
卢殊道。
贺方点点头。
卢殊立在那里,心思仍是飘荡得很远,就像放出了的风筝,半晌收不回来。
慢慢将手背向身后,他如老者般撑着自己的腰,望着秋初的院落,有种韶华盛极的悲伤,也如他。
“也许,我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
他喃喃自语。
那些绮丽、华美的感情,已经跟他无关了。
少神医今年二十六了。
卢家二少爷,也就是他堂弟,比他小不了多少,已经有六个孩子了。
最大的孩子已经八岁,会背一两句《神农本经》,惹得家里大人连连夸耀,说他是下一任的少神医。
接班人都长到他胸口高了,如何还敢说自己年富力强?
如何还敢去奢望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卢殊转回身,进了自己的书房。
气冲冲离开卢家的郑院判,马车疾驰回皇宫,却在半路上被人阻拦。
阻拦他的,居然是他家里小厮。
小厮急忙对他道:“大人,大人,程姨娘不太好了,有点发烧。”
程姨娘是他刚得的一位小妾,正是浓情蜜意。
他很想回去瞧瞧,然而自己身负皇命,实在不好半途回家,只是恨恨道:“给程姨娘用药了不曾?”
“用过了。”
小厮道,“程姨娘难受,说想要见见老爷。
老爷,无论如何回去瞧瞧吧。”
郑院判想着,皇帝反正没派人监督他,他早一刻进宫、晚一刻进宫,无伤大雅。
他当即回家了。
程姨娘这几天身子骨不太爽利,有点低烧。
瞧见了他回来,万分高兴,两人相依缠绵了片刻。
郑院判见她并无大碍,烧得也不是很厉害,便说:“我还有差事在身,先不陪你。”
程姨娘吓一跳:“那你快去忙。”
“你现在倒是贤惠了,急急派人寻我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体谅我办差辛苦?”
郑院判半带责备说她。
程姨娘一头雾水:“老爷,我不曾派人去寻你。
你这会儿回家,我还奇怪呢。”
郑院判心里咯噔了下。
他丢下小妾,快步从内院出来。
然而拦截他的小厮,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也没空理会,只得敢去宫里。
此刻的皇宫里,一名四旬年纪、肤白无须的太监,正站在皇帝跟前,细细说他在卢家所见所闻。
“……奴婢从小就学过医理,听说少神医居然有《千金方》孤本,当即想要观摩。
少神医很多医学孤本都放在书房梢间,奴婢进去看。
才看了两行字,小厮说院判大人来访。
少神医体惜奴婢,让奴婢依旧看书,免了与院判大人相见之礼。
郑院判不知奴婢就在梢间,一来说话就很强势,然后让少神医交出安宫牛黄丸秘方。”
太监道。
这名太监,是胡太后身边的管事太监,是宫里极少数可以着红的大太监。
皇帝不愿意跟胡太后扯皮,自然也不会轻易发落她身边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