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惨淡的斜阳洒下一片让人心生绝望的光辉,将张承望的影子拉得老长。
即便只是坐着,张承望的身躯也挺得笔直,就如一支随时可戳破天际的标枪。
这是数十年来,他一贯保持着的,也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在提到张承望这个名字时,第一的印象。
可现在,当在场众人再一次看到张承望那一如既往的笔挺身姿时,鼻头却在不由得泛着酸。
在他们眼中看到的张承望,再不是那昂然挺立在南特行省的标杆、旗帜、军魂。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位日暮将军那满身的苍凉!
张承望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会走。
众人担忧的那个留下来作诱饵的倒霉鬼,却不想竟会是由张承望自己来做。
“主帅大人,咱们……不能没有你啊!”
忍了又忍的情报官,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吼了出来。
众皆默然。
没人再敢在这时去看张承望,不说与其对视,就连他那被斜阳拖得老长的影子,都不敢去望一眼。
这时已不是畏缩,而是羞愧。
为自己而感到羞愧。
甚至于一想起方才心里还在想着弹劾张承望,他们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两个耳光。
“老宗。”
张承望看向军机总长,平静道:“军机处虽然按例不该参与指挥战斗,可这里就数你的经验最丰富,所以,我拜托你……”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向那位叫做宗承业的军机总长躬身一礼,“这一百万的士兵就交给你了,请务必为朱炎帝国,为南特行省保存下这支力量!”
万料不到张承望有此一着的宗承业连忙身躯往边一侧,不敢去受张承望这一拜,同时一个箭步从侧面冲上前去将对方的手臂托住,口中急道:“主帅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要说行军打仗,在场还有谁比你的经验更丰富,而又有谁能够服众!”
“南特行省离不开你,咱们这些人也离不开你!”
他猛一咬牙,激昂道:“如果要有人留下来,那就让我来,主帅大人带人突围才是正理!”
“不!”
张承望摆摆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再争!”
“可是……”宗承业急切道:“主帅大人又何必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
张承望语带悲怆,指着城外满地的尸体,“那,他们呢?”
“他们何尝不是因为相信我这个所谓的主帅,这才将性命交托于我?”
“可我又做了什么?”
他的拳头再一次紧紧握起,情绪激荡之下,双手下方的地面已是被染红了一大片。
“作为主帅,我没有识破敌方的计策,让你们身陷孤城。”
“作为主帅,我明知必死,还派大量的兄弟出城决战。”
“作为主帅……我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顿了顿,张承望深吸口气,环环扫视着众人,道:“你们也不必再劝,作为诱饵的话,本也没有比我更加适合的人选。”
“只要我还在城头上站着,谅那郑元郧绝不会猜到,博安城再一次成为了空城!”
话及此处便即住口不言。
张承望坐了下来,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提起那坛子干了一大半的烈酒,一仰脖,又是一大口灌入喉间,随即重重吐出一口辛辣的酒气,仿佛想将胸中的烦闷之气尽数给吐出来。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这次南特行省可谓是倾巢而出,动用了如此大规模人力物力财力的情况下,这一战却是一败涂地。
他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张承望,被尊为南特军神的张承望,何曾受过如此败绩?
身为一个军人的骄傲让他无颜再苟活于世,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就此去了吧,在生命的尽头还能为帝国尽忠,为相信过自己的士兵们留下一条活路,这便够了!
“行动吧,莫要让兄弟们白白牺牲性命。”
意兴阑珊的张承望无力摆了摆手,随即不再去看他的下属们一眼,而是专心致志的欣赏起了落日余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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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去记住这种难看的动作?”
陈泽军营处,谷青锋一脸茫然地看着陈泽画在纸上的分解动作。
“这些叫做战术手语,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难免会碰上不适合交谈的情况,那么手语就会派上大用场,会让你的同伴很容易理解你的意思。”
陈泽耐心地解释道。
“不适合交谈?”
谷青锋愣了愣,回头看看自己那四位同伴,无语道:“我们从来也没交谈过啊!”
陈泽摇头道:“我知道你们很有默契,可有这种手语来作辅助,不是更好么?”
谷青锋也同样大摇其头,抗拒道:“但这样我会分心。”
“这是一种习惯!”
陈泽也是无语,“习惯知道吗?”
“这是需要养成的,当你们习惯了通过用战术手语来发信号,会比你们现在更加方便!”
谷青锋抬头望天,想了想,突然对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问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那人嘿嘿笑道:“你在想中午输的那把牌。”
“对!”
谷青锋点头,“我就是在想这个。”
陈泽:“……”
“不是这样的……”
他有些无力,搞不明白谷青锋他们怎么就这么抗拒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