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亚军造访,还真是让主人家猝不及防。
他比他们家吴老大爱打交道,却没有吴老大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本领。他藏不住事,一来就跟桑平说他妹妹吴兰兰。
“那天真是没想到兰兰从老吕那儿跑出来会跑到你们家门上来。老吕找不到她,就去找我们哥俩。我跟我哥也是找半天才知道她搁这儿嘞。被你媳妇儿泼了一身粪水,她还要赖这儿不肯走。你看她多稀罕你——”
桑平截断他都话音:“这样的话,你再别说。”
吴亚军不以为意的笑说:“咋,怕你媳妇儿误会你啊。你跟我们家兰兰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嘞,那可有的你媳妇儿误会的。”
桑平面色微寒,“吴亚军,我看你无中生有的本事大的很呐。咋不凭空给你自己变哥媳妇儿出来?你看你妹子都被你们嫁出去嘞,你还打着光棍儿,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吴亚军有些赧颜,“这不是没钱么。”
吴亚军好赌,搁牌桌上的时间比他搁家的时间还长,只要赌瘾一上来,甭管有钱没钱都要去棋牌室转悠几圈。这段时间也不知吃错了啥药,积极的跟着他们家吴老大寻找商机。有可能是着急着娶媳妇儿嘞。
桑丽丽说:“你们把兰兰嫁出去,不是收了彩礼么。还不够你老婆本啊?”
“那点钱管啥用啊。”吴亚军还嫌钱少了。“老吕彩礼给那么少,我都后悔嘞。主要是那天太捉急嘞,没有时间跟老吕好好商量。”
经他这么一说,吴兰兰好像是他出手的一件商品,还觉得自己卖亏了。
吴亚军:“不过后来我们跟老吕说好嘞,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做生意,他可以多投点钱进去。”
听他这话的意思,他怕是已经就彩礼的事去找吕大兴讨价还价过了。
桑丽丽有些可怜受兄长摆布的吴兰兰,忍不住向吴亚军打探:“那现在兰兰咋样嘞?”
“她搁老吕那儿不吃不喝闹脾气嘞。”吴亚军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口吻说,“老吕害怕刚到手的媳妇儿还没来得及给他暖被窝就闹出人命嘞,让我想办法劝劝。我就跟他说,你把好吃的好喝的摆她跟前不用去劝,她自己就忍不住大吃大喝嘞。她不舍得饿死自己。”
他这个当哥的还是比较了解他妹妹啥德行的。
听他们说吴兰兰的事,余笙表面上无动于衷,不代表她内心毫无波澜。
吴兰兰被她俩兄长强嫁于大她二十多岁的老男人,其遭遇是有些值得让人同情。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余笙在怜悯她的同时,也憎恶她的德性。
一个女子为了趋炎附势、攀龙附凤,连最起码的道德底线都不要了。吴兰兰这样的女子真的能和那老男人好好过日子?
——余笙对此深表怀疑。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只要事情不惹到她跟前,她不会置喙一句。
桑平不想再提吴兰兰惹媳妇儿不高兴,于是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亚军,你今儿来找我,恐怕还有别的事吧。”
“被你猜住啦。”吴亚军略微难堪,“你上回搁程老头那儿租的场子,我看半天没动静。你打算搁那儿做啥生意啊?”
又是厂子的事。
桑平咋就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我还没主意呢。”他这么回吴亚军,跟保持缄默没啥两样。
吴亚军总想从他嘴里抠出点东西来,于是锲而不舍道:“那么大个地方,你租下来不会就空置着吧,那不是浪费么。”
“等我想到干啥再说吧。”桑平明显是不想向他透露一丝一毫。
可吴亚军并没有领会到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单纯的以为他口对心说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要是没想到干啥,我给你出个主意呗。你知道老吕是做服装生意的吧。他搁集上摆摊卖衣服,一个月不用天天出门就管混到钱。我觉得咱可以利用你租的那个厂子办一个服装厂专门做服装批发,那也挣钱的很啊。”
吴亚军越说越亢奋,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炽烈。
桑平有点动容。
这时,余笙忽然开口:“不懂里头的门门道道,服装厂最好不要轻易试水。”
吴亚军:“老吕专门做服装生意的,咋会不懂哩。”
余笙:“生意有大有小。卖衣摊和服装厂听上去都是跟服装有关的生意,但小摊和厂子就好比两个世界,不是会摆摊卖衣服就会搞服装厂了。集上卖衣摊的衣裳恐怕都是从服装市场批发来的,千篇一律的。”
吴亚军:“对啊。那服装批发市场的衣裳都是服装厂出来的啊,薄利多销,卖得多挣得多。”
“衣裳一季一个样式款式,这一季过去,没有卖出去的衣服就积压嘞来年更不好卖。毕竟去年流行的颜色和款式今年就不时兴了,最容易受欢迎的就是新款式。新款不是普通工人就能做出来的,这需要请专门的设计师。”余笙说,“以后的人追求品牌的意识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满足于大众化的衣服,毕竟谁都不想一上街就撞见一个跟自己穿一样衣服的。不了解市场消费者的需求,最好不要搞服装厂,容易亏本的。”
吴亚军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
桑平说:“咱们县有好几家服装厂嘞,没听说哪家做的特别好。前一阵我倒是听说咱们县东边的那个服装厂拖欠了工人好几个月的工作嘞。真要挣钱的话,老板不可能连工人的工钱都发不出来吧。”
吴亚军有些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