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这么笑他,狗蛋总是笑着摇头道:“这你可不知道了,俺不想在那,是俺这形象怕丢了俺首长的人。”
后来赵狗蛋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什么活都干不了了,家里的三间瓦房也塌了两间,剩下的一间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村里说了几次给自己修房子也不见动静,后来一个本村没有宅基地的本家侄子跟自己商量说要用自己的宅基地盖房子,盖了之后给自己养老送终,同样的自己死了自己的宅基地也就算是遗留给了这个本家侄子,赵狗蛋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侄子拆了那三间瓦房盖上了二层小楼,好一个气派!结果赵狗蛋还没住上三天,侄媳妇儿还有侄子家的小孩儿就嫌弃自己身上的味儿重给自己赶了出来,不过侄子心好,给自己在猪圈旁边盖了一个小屋,好歹是能遮风挡雨了,两年后家里拆迁,侄子家分了楼房,自己一下子便没了家。
那一年的雪可比今年的大,自己在街头瑟瑟发抖,看谁都像是索命的牛头马面,一个上小学的小娃娃给自己送了一口热乎饭,那孩子要自己去他家里住,但是赵狗蛋一看那孩子的家长嫌弃的表情就没有自讨没趣,不过他还是跟当年一样厚着脸皮求着那个小娃娃帮自己办件事,他拿出了一个地址,求小孩儿帮自己给首长写封信,那小孩儿多半是看自己可怜是哭着答应的,赵狗蛋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首长说,可是真的要他说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让小孩儿写了一句话:首长,狗蛋儿一切安好,就是想您了,想兄弟们了。
信是寄出去了,孩子每天放学都跟自己坐在一起,听自己讲那早已说了千遍万遍的故事,然后一起讨论首长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住,能不能收到自己的信,赵狗蛋信誓旦旦的告诉孩子,首长当时说了这辈子都不搬家,就是怕他们有一天想找他了找不到他,所以只要首长还活着就肯定能收到信。
小孩儿又说那你应该告诉你的老首长你被人欺负了,他那么厉害肯定能帮你报仇。
赵狗蛋笑笑说报啥仇啊,自己活这么大岁数了,老天爷待自己不薄,再说了,自己可不想让首长看笑话。
信邮寄出去的第七天,就有人到村上把自己接走了,赵狗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到地方了才知道自己到了北京,住进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疗养院,跟人聊天才知道,这个疗养院里住了七八百人,都是当年的老兵,来自不同的队伍,都是在家里混的过不下去的被人接了过来,至于接他们的人是谁,他们也不知道。
到了这大家就可有得聊了,也不寂寞,吃的好穿的暖。
说的最多的,还是当年打仗的事。
赵狗蛋知道,信老首长肯定是收到了,是老首长把自己接了过来。
可是赵狗蛋一直想,老首长既然活着,那为啥不见自己一面呢?难道是把自己给忘了?后来跟别的老人一说这事,大家一致认定,老首长肯定是太忙了。
自己也便释然了。
这两年赵狗蛋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俩眼也都看不清东西了,算起来也近一百岁了,疗养院的这帮老哥们儿走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就算走了也不亏,不过要是在临终前能见老首长最后一面,那这辈子就真的值了。
今天的护工人很好,就是不太爱说话,他打了一盆热水给自己洗脚,赵狗蛋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能模糊的看到这个护工的身边站了一个年轻人,这个护工洗完了脚,摸上了自己的小腿道:“这里还疼吗?”
“前些年还会疼,这两年也没有知觉了。听声音你不是小丁?”赵狗蛋问道。
“赵狗蛋,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吗?”护工问道。
赵狗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护工站起来坐在了自己的旁边道:“狗蛋,我是六哥。”
赵狗蛋哆嗦了一下,他摇了摇头道:“你是哪个屋的老哥们儿拿俺开涮里,老首长那么忙,怎么能有时间来看俺?”
护工指了指赵狗蛋的嘴巴道:“这道伤,湖南怀化,八月份,你喝了三个月的南瓜糊糊,差点就没过来。”
又指了指赵狗蛋的右手道:“张家界,你这只手扛着旗,中了流弹,手没了,换左手,又被打中,掉了两根手指头。”
说完,他拉着赵狗蛋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背上道:“你要再不信,摸摸背,弯不弯?”
赵狗蛋哇的一声哭了,九十三岁的老人,哭的像个孩子。
弯背老六站起来,把赵狗蛋揽进了怀里,擦着他满是皱纹脸上的泪痕道:“傻子,哭啥?”
赵狗蛋撕心裂肺的哭道:“六哥,俺赵狗蛋怎么能让你给俺洗脚哇!”
哭完,赵狗蛋竟然在弯背老六的怀里睡着了。
弯背老六轻轻的把赵狗蛋放在了床上,对昆仑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刚走出院子,身后的赵狗蛋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一口一个六爷的叫着,弯背老六停下了身子,瞪了他一眼道:“回去歇着!这是命令!”
赵狗蛋爬了起来,泪中带笑。
这个邋里邋遢的李老头难得的难为情收拾了一下衣服,用那左手的三根手指头,敬了一个礼。
“大刀团三营赵狗蛋,见过首长!”
弯背老六笑了。
赵狗蛋也咧嘴笑了笑。
弯背老六转身走出了院子,他对跟在身边的傻大个昆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