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裕衣衫半散,透出胸前麦色的一小块肌肤。
他微笑着凝视阿芙,眸中星点亮光如同攒聚了整条银河。
阿芙被他看的脸红心跳,没头没脑道:“先前,我想着你是不是去了月亮上住。会和天蓬元帅抢嫦娥。”
叔裕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摸摸阿芙的脸:“嫦娥有什么稀罕的。快,一会儿澄远该醒了。”
不是验伤吗??阿芙给他说的浮想联翩,晕头晕脑地就开始乖乖动手。
最后一层中衣掀开,赫然一块狰狞的淡红色新疤横在叔裕的左腹。
显而易见伤势反复过,那疤痕并不平整,且看起来只是将将长好,叫人只担忧某一瞬就会再次破开。
阿芙顿了顿,将他右肩衣衫脱去,长跪在他两腿中间,从上而下俯视他肩上的伤痕。
伤口很细,应是刀剑一类的利器。也并不长,看起来反而不如左腹的严重。
叔裕轻声道:“扶安的大夫说没伤到筋骨,只是毁了肌腱,须得慢慢恢复。”
阿芙缓缓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处伤痕。
她道:“你不愿回朝,究竟是为何?”
阿芙根本不信叔裕那一套归隐田园的说辞。
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庄户的经验,在温州的时候对着那些农活也是硬着头皮下手。
至于他是受了什么优美的田园诗的启发——鬼也不信。
裴叔裕从小做皇帝的伴读,就算这些年的遭遇将二人儿时的深情厚谊消磨殆尽,忠君报国之训,还是深深埋在叔裕骨子里的。
阿芙不是觉得她在叔裕心中不重要,只是爱她和报国从来都不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日头渐渐亮起来了,叔裕的侧脸镀了一层光晕,阿芙看着他的睫毛一动。
她柔声道:“你同我说实话,咱们才好商量着来。再哄我瞒我,我可要生气了。”
叔裕抬起头来,阿芙温软的身体就在他面前数寸。
鼻端是她温馨的体香,那柔嫩的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几缕发丝垂落,她的眼睛像浅浅的小溪。
叔裕低声道:“的确是还有一层原因。”
他微微抬了抬手臂,唇角勾起无奈而自嘲的笑:“我拖着这样一副残躯,回朝,尸位素餐么?”
阿芙神色骤变,电光火石间抬起手,竟给了叔裕一掌。
叔裕全无预料,被她打得歪过头去,一时愣在那儿。
阿芙打完,一下子抱住了叔裕的腰。
她本跪在床上,高出叔裕半头,这么一缩,立时整个人都埋进了叔裕怀里。
她用气声,说的又急又快:“我不许你这样说!”
接着又把叔裕推开,拉了他的胳臂,气道:“哪里是残躯了?能伸能缩,哪里是残躯了?”
视线落到叔裕的胸膛上,原先那样结实的肌肉都不见了,几乎能见到几根肋骨;方才推的那一下,触感也与以往完全不同,她不禁沉默。
叔裕缓缓坐正,伸手把她拉回怀里。
他用的是右手,力气不大,却够坚定。
阿芙只听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淡而舒缓:“你放心。”
“我不是为国忘我的人——我也有为自己盘算呢。”
“我若回朝,皇上和吏部都难做。我这样回去了,自然还是要我做兵部尚书,又或者加些虚衔,升个位子。可我要养伤,要复健,我还想多陪你和孩子,又如何能全心履职呢?”
“在其位而不能谋其政,是对社稷的大不敬。可假如皇上体谅我,叫我在京城闲云野鹤,百姓又会怎么想呢?”
叔裕两死复生,又被皇帝苛待,市井中自然会流言四起,凭空捏造出许多阴谋。
传的人多了,皇上又怎会姑息呢?
阿芙渐渐冷静下来。
方才她只想到他为了不空占高位,放弃了回京的医治机会,是以心焦气躁。转念一想,就算不回京,季珩凝之等人在京中,又岂会不挂念他的身体。
叔裕轻笑道:“你为我抱屈,我很高兴。”他一顿,“会想过去,我常常想,是真的有神明吧?”
阿芙茫然道:“什么?”
“我的求祷,神明都听见了。”
阿芙的疑虑,被尽数消弭在缱绻的吻中。
唇瓣相接,是魂牵梦萦的安心之感,长长久久的思念,好像都有了妥帖安放的地方。
渐渐的,阿芙攀上了叔裕的脖子,他的两只手臂交错揽住她的后背,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晨光熹微,洒在两人脸上、身上,披散的头发上,到处都是淋漓碎金。
让他们戛然而止的,是澄远纯澈的声音:“阿娘,你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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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娃娃到底还是麻烦些,一家人收拾停当出门,发现穆晋珩和向铭晏早已整装待发了。
铭晏道:“你们回长安吧,三将军进京还要面禀圣上,别误了事。”
叔裕道:“穆大人呢?”
穆晋珩眼底一圈乌青,虽然状若无事,叔裕还是能从他眼底看到几分焦灼:“我送铭晏到渔阳驿站再回吧,顺便看看我阿娘和哥哥姐姐们。”
和年幼的阿芙、铭晏一样,澄远也喜欢穆家的院子,听见“渔阳”二字便雀跃起来,好声好气道:“阿娘,我也想去渔阳。”
阿芙道:“阿爹赶着回京,不许你去。”
裴叔裕暗捏了把阿芙的腰,意思嫌她搅乱他们父子关系。
他慈眉善目抱起澄远:“回!澄远说回,咱们就回。”
季珩道:“二哥,我跟着回渔阳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