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咬紧牙关,心中默求佛祖。
她不是怕死,只是与叔裕刚刚走入另一种相处模式中,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风声呼啸,阿芙睁不开眼睛,却听耳边叔裕大声道:“你还在?”
她迟疑地应了一声,却听周和声音响起,原来叔裕是在跟他说话:“二爷,后头有人举着火把追来了。我保护夫人,您先走吧?”
叔裕轻哼了一声,根本不回答他,大声道:“知道别的兄弟怎么样吗?”
周和道:“估摸着就是冲您来的,他们应当是没事的。”
踏盐毕竟载着两个人跑了一天多,这会也累了,马头直晃。
叔裕分出一只手来摸摸它的鬃毛,无声地鼓励它。
踏盐便竭力跑快几步,可是到底又慢了下来,就连追上周和的坐骑都费劲。
渐渐的,阿芙也能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了。
她扭过头,视线越过叔裕的肩膀,隐隐看到夜幕下的一圈火光,朝他们快速挪近。
周和也回头看了一眼,喊道:“二爷,咱们进林子里吗?在这样的平原跑太危险了!”
叔裕的冷汗出来就被夜风吹干,让他无比清醒。
进了林子自然是有了遮挡物,可也提不上速度,几乎不可能甩开这群人。
听着马蹄声,人约么有几十,大概都是石郡守的亲兵。
是了,他总不敢动用郡兵大剌剌地追杀钦差吧,众口难封,那是自取灭亡了。
带着阿芙,他的确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但是在这平原上竞速,踏盐的状态这样差,最终也是落入敌手的下场。
周和焦急道:“二爷!”
叔裕迅速回头瞟了一眼,火光前进的速度很快。
他咬牙:“往左进林子!”
周和得令,抽出刀,一提马腹,先往林子里开路去了。
阿芙虽然心里没有叔裕这样多的计较,听着火光和呐喊越来越近,她也知道不妙。
颠簸中,手无意中碰到腰间那根粗绳。
这是之前叔裕将两人绑在一起的那根,可能将她抱下马的时候只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一端。
绳子是稻草编的,手感粗粝,在阿芙腰上松松捆了一圈,也不知叔裕哪里弄来的。
阿芙稍一愣神,踏盐离树林便不过几百米,周和已经蹿了进去。
后头的火光也就更近了,阿芙几乎能听到打头士兵声嘶力竭的号令。
如若她的夜视更好些,就能看到后头一脸狰狞打马狂追的,俨然是一身夜行衣装扮的郡守石爱莲。
叔裕发动下人去找阿芙的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当然知道了,还悄没声帮着去找了。
不过当时倒不是为了杀人灭口。
他自觉白日里糊弄叔裕糊弄的还是很成功的,于是单纯是想拍一拍钦差大人的马屁,让叔裕回了长安能更发自内心帮他美言几句罢了。
结果手底下人看见裴夫人跟个半大小子打从城外回来,一身脏兮兮的,还不知打哪儿弄了匹马,石爱莲一听心揪起来大半,赶紧派人四处打听。
阿芙同叔裕相见那会儿,石爱莲这边厢也正紧张地听汇报呢。
家兵很轻易就寻到了阿芙和彦先碰到的那户人家,将那成才招财姐弟并他们的老爹老娘一道捉了回来讯问。
石郡守与这个庄户人家的碰面颇有些戏剧。
石郡守瘦的像个小鸡仔,偏偏能将五大三粗的庄户人整的无家可归,苟延残喘。
庄户人看着力气足,可见了郡守,就算是背地里不知多少次将他八辈子祖宗骂了个遍,还是颤颤巍巍跪了下来。
听说下午到来的那个美貌小妇人是钦差夫人,一家人下巴都要吓掉,不过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看她通身的气派就不像是个遗漏在乡野间的明珠。
那个成才只当是裴夫人恼他无礼,任命地跪在一边,只恨自己倒霉,精虫上脑冲撞了贵人,如今落到黑心郡守的手里,死也未必有全尸。
招财也是一样的震惊,不过她不曾做过弟弟的肮脏事,只是眼珠滴溜溜地瞅石郡守屋子里的摆设,脑子里一味地过阿芙的样子,满心都是艳羡。
这石郡守的屋子在叔裕和阿芙眼里又粗糙又庸俗,可是在少女招财的心里,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像裴夫人那般白净香软,那就是修了几百辈子也值得的福气了。
石爱莲皱着眉头道:“你们同裴夫人说什么了?”
妇人急切道:“俺们什么也没说!大人,俺们真的啥也没说,你就行行好,放俺们走吧!”
她男人、儿子姑娘都一声不吭,只有她唾沫横飞,不停地求饶,吵得石爱莲脑仁疼。
他挥挥手,示意下人将他们几个分开关起来,逐一击破。
想想按理说最容易屈服的该是这个年轻的成才吧,毕竟裴夫人是他想要而不曾得手之物,多少该有点想毁掉的心思,石爱莲便先去审成才。
话说了一通,小崽子一声不吭。
石爱莲恼了,一个耳刮子扇过去。
虽然他身材瘦小,跟成才没得比,可是暴怒之下的一个耳刮子,还是有些分量。
成才的脸当时就肿了起来,两只眼睛狠狠攫住石爱莲。
石爱莲岂会怕他,瞪回去。
于是五大三粗的邹郡农民慢慢垂下了眸子,接受了父母官的这一耳光。
可是任石爱莲怎么问,他就是一句话:老子什么也没说,老子就是看中了那个女人。
石爱莲险些就信了,既然这户农民也不知道那是钦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