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有心事。”段美美说。
徐咏之和段美美坐在桌子两边,中间摆着一张木质棋盘。
天底下有很多种娱乐和游戏,但是最特殊的,就是围棋。
因为这是一种成年人很难理解的游戏,必须要从小学起。
有句话叫二十岁不成国手,终是凡人。
今天的孩子要学棋,必须得三年级以前,晚了再学,再努力也大概率是臭棋篓子。
当代的大作家金庸先生痴迷围棋,也有业余段位,但因为是成年后才学的,就属于“下不出来”的那种,业余初段遇到职业初段,都要被让个七八子。
人家是几百、几千个小时都放在上面的,而你是兴趣爱好,别说天赋,经验就会不一样。
就好像如果你退休后打了几个月的老干部网球,在公园里拽着皮筋儿对着墙打着玩的,万万不要妄想去接费德勒的发球,你会直接晕倒在地的。
徐知训不懂棋,巫师从小可玩儿的东西太多,没必要用棋去消遣。
但徐咏之是扎扎实实学了四年,主要原因就是张欢张道长喜欢。
因为那个年代的和尚、道士往往都下棋。
象棋比围棋要晚得多,而且象棋这种运动,分高低贵贱,和尚老道都不喜欢。
象棋里,兵永远是兵,是帅就永远是帅。
只有围棋,六道众生,无不平等,每个子儿都一般大。
小贵会下棋。
当年被卖画,你要接待文人高官,出口鄙俗是不行的,人家侍郎大人来作客,说要跟你下棋,你可不能拿出斗兽棋,跟人说“老虎吃豹子,老鼠吃大象……”,只有会围棋,才能好好地照顾领导的感受。
徐咏之和小贵一起出门行走江湖的时候,俩人会拿个棋盘,手谈一局。
有的时候下到一半,早晨要赶路,必须早睡,就把棋型记在脑子里,到下一站找店家借一副棋,重新摆上,一个子儿不能错。
这都是少年的游戏,三十岁之后,再要记住每个棋子的位置就非常难了。
现在跟段美美坐下来,俩人是大眼瞪小眼。
段美美不会下棋,围棋这个东西,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学会的,于是徐咏之就教她“五子连珠”,也能玩得脸红耳热,大呼小叫的。
今天玩了七八盘棋,段美美都赢了。
她笑了一阵,对徐咏之说:
“公子,你有心事。”
徐咏之立刻就会回应:
“我没有心事,我唯一的心事就是你,我担心你。”
“我不要成为你的心病,我只要在你心里存在就好。”段美美希望他能冷静一点。
“当然在。”徐咏之说。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不会寻死的。我还有很多人要牵挂、要照顾,我还要看到恶人受苦的那一天。”段美美说。
“你想说什么呢?”徐咏之说。
“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我很好,你时不时回来就行,你若远行,有信来,就够了,天天拴着你,做什么大事儿呢?你看我都是皮外伤,好好的,现在脸上还青,你出几天门,回来我就不这样了……”段美美越说声音越低。
“继续说呀。”徐咏之没好气地说。
“我编不下去了。”段美美说。
“看着我,”徐咏之握住段美美的肩膀,“疼了,就说疼了,难过了,就说难过了,觉得委屈,就说委屈,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嗯。”
“那天你就很好,你让我为你杀人,那是真实感受。”徐咏之说。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念头。”段美美说。
“我也想杀人,但是我没杀成他。”徐咏之说。
他没说的另一句话是,霍义同未来很可能没法杀了。
但是幕后的黑手李连翘是可以杀的。
“你别杀他了,你好好的不要去找他们寻仇了,我认了,我从小就命苦,现在也不怕多这么一回,有你哄我睡觉,陪着我下棋,这辈子我觉得已经足够了。公子你把这段事忘了吧,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度过剩下来的人生吧。”段美美突然说。
“这件事,恐怕不是我和你能决定的吧。”徐咏之一脸黯然神伤。
“那谁说了算呢?”段美美问。
“当年我父母,就是抱了这样的念头,跑到了林泉镇这个小镇,他们觉得自己跑得足够远,足够偏了,结果呢,还是被坏人找上门,被坏人害死了。”徐咏之说。
段美美低下了头。
“对不起,公子,我只想着自己息事宁人,你的父母之仇,绝对不能忘的。”段美美说。
“我已经有了一个万全之策,你尽管放心。”徐咏之说。
上次徐咏之如此信心满满,就是他要去着色园那次。
段美美看见他现在的状态,非常担心。
“公子,大事儿上你肯定比我明白,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段美美说。
“什么事?”
“做大的决定之前,跟小贵妹子商量一下。”段美美说。
徐咏之皱起了眉头。
徐太实说,要让小贵点头。
段美美也说,要找小贵商量。
小贵虽然聪明多智,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以前更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武功智谋,难道还能比自己更强?
这一刻的徐咏之,在嫉妒小贵了。
女人嫉妒女人、男人嫉妒男人,都太常见了,我们在年轻的时候见到优秀的同性,都是要忍不住拿自己去比较的,只有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