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的日子近了,赵缇娅也就不再外宿,每天去天王寺办差之后,都回宫休息。
宋代有个好处,就是真的没有“双方父母见面”和“丈母娘出席婚礼”这样的尴尬局面。
李连翘和赵光义,和徐咏之家根本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公主出嫁,就是王继恩带着內侍、宗室和高官为媒证,公主就出嫁了。
正常宫廷里长大的公主,如果舍不得母亲,那就抱着娘哭几声;不过有的母亲本身的注意力也不在女儿身上(市井里可以招养老女婿,皇帝一定不会的);那公主往往就带着小时候的乳母一起走,倒也没那么多的情感负担。
这个时候,赵缇娅才知道自己有多孤独。
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嫔妃抚养过,而李连翘也没有任何的姐妹,大家都对这位贵妃敬而远之,李连翘只在乎畏惧,所以赵缇娅虽然受到了一堆份子,但从来没有真正的礼物。
份子和礼物不一样,份子就是例行公事的钱、金银,而礼物,是和一个充满善意的笑脸一起出现,精挑细选的。
就连李连翘其实也没有准备礼物,她给赵缇娅的,就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钱。
“钱最实在,所有的东西都不如钱,你有了钱就能做很多事,也就有了底气。”
赵缇娅心里其实不认可,她希望获得母亲的祝福,但她真正感受到的就是失望。
那些有亲近的姨母、姑母的姑娘,往往能够收获出色的衣服、首饰……以及日用品。
“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就好了。”李连翘安慰她说。
话虽如此,但礼物,和自己买的东西,还是两回事。
第一份礼物,来自于皇叔赵廷美。
“什么?皇叔的礼物。”赵缇娅吃了一惊。
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陈小幻的礼物。
“替我谢谢皇叔,也谢谢陈姑娘。”赵缇娅对魏王府来送礼的內侍说。
金线嵌错的荷包、雪花银打造的檀香盒、螺钿盒子里放着的西域精钢裁纸刀、端砚……
东西都不贵,陈小幻也没有很多私房钱,但是这些东西,每个挑得都很“尖”。
赵缇娅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暖意。
哦,原来被人惦记着,是这种感觉啊。
但是立刻就有一种恶念翻上来,觉得“他们是敌人,他们在拉拢我”“他们其实心疼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只是害怕我,才会给我送礼物”。
她把东西放下,这个时候李连翘在门外敲门,然后闪身进来了。
“女儿,有东西送你。”
“真的?”
赵缇娅觉得母亲的礼物终于到了,心头露出一点希望。
“这个转心壶,你还是拿上。”李连翘拿出一把新壶。
之前那一把转心壶是锡壶,在下毒杀害赵匡胤之后,扔到火里化掉了。
“我还以为真的是礼物呢,原来是工具呀。”赵缇娅说。
“你不满意是吗?”李连翘觉察到了她的口气。
“女儿不敢。”
“银壶,俗人往往相信银壶能验毒,他们不知道很多毒,银壶是看不出来的。”李连翘一脸得意。
“母亲高见。”赵缇娅敷衍着说。
“需要的时候,别手边没有家伙,”李连翘说,“你怎么好像闷闷不乐?我知道你嫁给那个蠢物是委屈了你,但是为了我,受点委屈。”
“宗谱可不是蠢物,”赵缇娅心中暗想,“你根本就没有发现你女儿的感受。”
“娘,如果需要杀他们,我直接火球术就能烧掉他们家……”赵缇娅说,“为什么非要用毒酒呢?”
“复仇当然要用毒酒啊,让人慢慢死掉,是很有意思的,你还可以跟他们说好多话,烧死了有什么意思。”李连翘说。
李连翘不允许手下的人有自由发挥的空间,如果她要报仇,就要按照自己的框架,说怎么杀,就要怎么杀,说什么时候杀,就要什么时候杀。
而且她还抱着念头,杀了陈小幻和徐咏之之后,都可以想想办法,让他们“虽死犹生”,总有办法让他们仍然服侍自己,给自己杀杀人、陪自己跳跳舞。
“你可不要随便去改我的计划。”李连翘特别叮嘱了一句。
“女儿知道了。”赵缇娅说。
“等到仇报了,娘就带着你去风景。
“重新说这句话,语气不对。”李连翘说。
“娘挑选的地方,一定是极好的,女儿喜欢得紧。”赵缇娅说。
“这次对了,”李连翘说,“好好扮演你自己的角色!别忘了你是谁!”
李连翘“凯取”一声折断了赵缇娅的眉笔,扔在地下,转身出去了。
她看看眉笔,那翻出来的木头纤维,就像是一张嘲笑的嘴。
那一天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盛大的婚礼,因为这是赵光义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公主下嫁。
徐家搬进了新的宅子,因为之前的那套宅子,实在是太商人气息、太实用主义了。
现在的徐府,已经是一个正常的官员府邸了。
这个居住,不能怠慢。
步步都是雷。
你不能怠慢公主,如果怠慢了公主,大不敬,被弹劾。
你又不能让公主住正房,如果你这样,败坏的是儒家的宗法制度,儿媳妇不能占宅子的c位,也不行。
更不能像今天一样,小夫妻住小房子,老夫妻住老房子,大家分开过。
因为古代就是以不分家为道德高尚、家庭和睦。
这个顺序就排了半天,才最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