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耘的军队在城东,在襄州校场附近,段美美分了五十个人,先把他的兵带进了军营,让费大头带了五十个人,把慕容将军的兵带去他的营地。
劝架这件事,先远后近,李处耘和徐咏之的关系疏远一点,那就先去拜会,说点好听的,慕容延钊是老师,那就后去,好说好商量。
“副使大人,”段美美跟李处耘见过了礼,“遇到您的一批士兵准备和慕容大人的士兵相斗,我就劝架了,把他们带回来了。”
李处耘眉头紧锁:“你为什么要管这事儿?徐矜让你管的么?”
这话非常出乎意料,李处耘过去一直都是咏之贤弟叫着,客气得很。
“没人指使我,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廷的两支军队自相残杀吧。”段美美也听得没好气。
“那你就赶紧走,别耽误我执行我的任务。”李处耘说。
“您有什么任务?”段美美问。
“朝廷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管了?林泉军节度使夫人,难道这么没礼貌吗?”李处耘看看段美美。
原来是这样!段美美终于明白了。
李处耘在江陵有功,他冲锋在前,但整个用兵的计划,是徐矜来做的,荆南和湖南平定,俩人的功劳,应该是一半一半,但李处耘心里肯定觉得不服,觉得自己拿下了一国,而徐矜和自己一起拿下一国,那应该是三七分成。
徐矜二十多岁建节,也就是当了节度使。
四十多岁的李处耘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上一个官职是扬州知府,攻破了李重进之后,李处耘治理得很好,但是始终没有封节度使,虽然枢密副使已经是大员,但不建节,是武将的耻辱。
再一个,就是一点私人的不愉快。
李处耘有个女儿,今年十八岁,两年前,他曾经筹划过把自己的女儿订给徐咏之。
好意,对吧,他确实爱徐咏之人才难得,同时也对徐咏之官家义弟的身份比较在意,所以他甚至不介意女儿做妾,但徐咏之谢绝了。
徐咏之看来,自己已经有了婚约,不应该娶高级官员的女儿,大家都是战友,李处耘还是豪迈的前辈,怎么好让对方的女儿做妾呢?
这是好意,但是李处耘不这么看。
“徐矜八成是要和王溥、老慕容这样的家族结亲,他看我的官职低微,就瞧不起我。”
后来听说徐矜的正妻段美美,是个卖酒的丫头出身,他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这二年各种提亲的人,都被李处耘轰了出去,直到年前晋王派人来,希望纳李处耘的女儿做侧妃,李处耘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只是个干弟弟,就敢瞧不起我,你看我女儿不是嫁给了官家亲弟弟!”
这套想法,李处耘从来没说过,但是今天段美美一来,李处耘就搂不住火儿了。
“李大人,是我越界了,我跟您赔不是。”段美美作了个揖。
让你这老男人一句。
“算啦,不提了。咏之呢?”李处耘问道,他担心的是徐咏之去了慕容营里,采信了慕容延钊的说法,未来要在官家面前打官司,这个人证可是不好对付。
段美美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坠入混沌,生死不明。”
“啊呀!”李处耘惊讶地叫了一声,“弟妹,是我冒失了。”
既然当女婿这件事没有成,李处耘再大的架子也不敢在段美美面前充大辈儿,毕竟徐咏之是官家的兄弟。
“跟我说说!”李处耘赶紧问情况。
段美美把作战的情况简单说了说,说到看见两支军队自相残杀,才出手干涉,李处耘明白,段美美确实是好意。
“弟妹,这事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慕容老匹夫……”
“哎,大人,这话我不敢接的。”
“哦,慕容延钊的兵,欺凌本地投降的将领,在人家家调戏家中的妇女,你说,该不该罚。”
“当然该罚。”段美美说。
“我治扬州的时候,军纪严明,从来没有允许过抢劫,更别说碰人家女眷的事儿了。昨天我带着亲兵出门,到了外面看见几个家伙鬼鬼祟祟,进了民宅,一会儿民宅里就有女子呼救,这帮家伙,又抢钱又要糟蹋妇女,这要不要管?”李处耘说。
“该罚。”段美美点头。
“我把这几个家伙抓出来,原来觉得可能是江陵补充的新兵,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几个人,都姓慕容,是慕容延钊的家兵,给他养马的!”李处耘愤愤不平。
“哦……”
“弟妹,如果是咏之兄弟,会怎么办?”李处耘问段美美。
“如果犯奸未遂,杖责,如果既遂,斩。”段美美说。
“当时街上所有的老百姓都在看,跪在地下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我不能就这么把慕容延钊的兵还回去,我就当街鞭笞了他们。打完了,把他们送回慕容延钊的军营,慕容延钊觉得我下了他的面子,愤然把那几个人都砍了。”
段美美皱起了眉头,慕容老头身边姓慕容的兵,要么是远方亲戚,要么就是立过大功,但没法提拔成指挥官的粗人,无论哪种,老头杀完人,都会迁怒在李处耘身上。
“我已经上了折子,这事儿还是交给官家来裁夺吧。”
李处耘吩咐下去,把那些被段美美带回来的人都关三天禁闭,只给白饭和水。
“弟妹,吃了饭再走吧。”李处耘说。
“不用了,谢谢李大人,还得去见主帅。”段美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