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紧跟着住在尽头病房的病人,所有枷锁已经卸下,他如幽灵般粘附在巫女的影子上,阴沉、晦气。
“玥,玥小姐,你、你这是干什么?”男子吓得口齿不清。
玥瞪着男子,这不是明摆着的?
“玥小姐,这不合规矩,而且没有小阎王的授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男子都快要哭了,虽然深知即便下跪,她们也无动于衷。
“小阎王授权?安保叔叔,这里是人界。”她提醒,嘴角扬起隐约可见的挑衅。
是人界,不是灵界或是其他异界。
巫女和人类不一样,却和人类诞生同一空间。亦因此她们一边被教导要活得像人类,要上学,要交朋友,要学会和人类交往相处,一边又要履行与自己天赋随之而来的责任。
这是很矛盾的。
矛盾却不得不共存。人界和异界,两者的界线必须划清是她懂事开始便被灌输的概念。
“异界联盟公约第三条,我想你肯定记得的。”
——闭门之后,无论任何理由,不得干预异族的事。
不单是人界,这对所有异界都通用。
“他不是人类,他是异族。”
“不,他是由人类女子十月怀胎诞生的人类,他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他生病了。”她牵起病人的手,“而现在他的家属提出让病人出院的要求。这是小阎王也不能过问的事。”
病人被抬起的手指向大门方向,一个妇人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这,有道理。事实上,男子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和灵族达成共识,才会在这里。
反正巫女要从这里带走东西,小阎王哪一次不会大发雷霆,然后不了了之,嗯……
男子朝大门的另一男子点头示意。
走出两步,她猛地回头,发现霆霓被粘在椅子上了,蹙眉道:“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玥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跟霆霓殿下说话,殿下可是下一任的雷国国君。”男子小声喃喃。
她蔑视地扫了两人一眼。
一个老怪物做了千年的王子,已经够恬不知耻,还要用尊称?
雷国国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魔王深不可测的力量,就因为这些,她才迫切得到霆霓的契约,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执行委托,他还要像附灵般跟出跟入,和小阎王一样摆出大家长的姿态念念叨叨、指手画脚。
男子把客人和病人送至门口,妇人马上迎上来。
“你真的有办法安置他吗?”妇人慌忙把玥拉到一旁,嫌弃地暼了病人一眼。
“放心!辛苦你走一趟了,以后的事情和你再没有关系。”
“那就好。这里的住院费也不便宜,你能帮我处理他是再好不过了。”
是不便宜,为了今天,她们可是一直替妇人支付部分住院费的。
“那今天的事……”
“绝不跟任何人提起。“妇人迫不及待点头承诺,好不容易摆脱了,她恨不得马上忘记有这样的累赘存在。
说罢,妇人扭头就走,肩膀一下轻松不少。
病人茫然地看着妇人的背影,神情木讷不知有否为此感到悲哀,他一步一挪悄然消失在巫女的影子里。
霆霓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在会客室时,男子简单说过这病人的情况——他很小就被诊断为神经性贪食症,某天独自上街回来后,情况就突然变本加厉,在精神病院住了将近十年。
神经性贪食症?贪食?和饕餮的茶壶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去找霍闪?”霆霓追问。
“不!”她得做点准备,毕竟在人界,攻击魔法有太多限制,然而赤手空拳是打不过魔族的,如果受伤,她不敢想下去。
如果那个魔族想死得好看一些,他最好让她轻松点。
隆——
雷鸣闪电一直跟随他们回到市区,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人类是一种心情能受天气影响的生物,大雨来临之际,焦躁不安的情绪也迅速膨胀,他们加快了步伐,人潮拥挤,即便在宽阔的马路上,碰碰撞撞也成了常事。
巫女不喜欢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当周围的意念过于强烈,就算她们没有读取对方意识的意思,却没办法抗拒对方的意识强加于己。因此,置身人群,让她精神异常紧张。
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不插手一切潜藏危险的事,是巫女的信条。
她应该躲开。
但,当看到前方上空笼罩着浓重的瘴气时,那种被监视的强烈感让她相当不愉快。
有异族混在人群里,他在人群里看着她。
那仿佛有某种吸引力,身体不受控制地踏进危险里。
她随即没入人群中,疯狂地寻找。
没有,这个也不是,那个男的也不是,到底隐藏在哪里?他在这人口聚集的地方散播瘴气,不就是挑衅她,为何要躲躲闪闪?
玥站住,冷漠地扫了一眼被撞到的手臂,已经见怪不怪,人类似乎永远都不会好好走路。
地上,修长的手臂形成半影,一个学生装束的男生一脚踏在上面,他得意地一笑,一阵刺痛贯穿她神经,他倏地越过她身侧,来不及反应,恐惧已经袭击她全身。
疯狂的,杂乱无章、充满血腥和无尽的黑暗,魔族的混乱意识让她禁不住畏缩,恐惧顿时笼罩着她,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紧紧束缚住,令她无法动弹。
惧怕、不甘、羞耻感化作愤怒,冰点的眼神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