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让人将冯月的尸体抬回去,她想要好好安葬了她,希望她来生远离纷争做个好人。
肖绎的尸身也被运了回去,姜离想着,冯月那样喜欢肖绎,活着时就企盼着可以离肖绎更近一点,现在身死,就把他们葬得近一些,算是圆了她一个念想吧。
姜离替冯月梳妆打扮,冯月做了二十年杀手,还从未像个闺阁女子一般打扮过,她和冯月那天一起逛街的时候,买了两套裙子,是温柔的杏粉色,大漠之中少见这样有着烟雨江南的温柔的色彩。
她给冯月换上那条杏粉色的长裙,在为冯月脱衣时,突然,冯月怀中掉出一包药来,无色无味,上面写着安眠散。
姜离想起自己被惊醒的那个夜晚,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冯月没有给她服用安眠散,她是希望姜离发现那一切的,她不能背叛煞魍门,更不愿背叛肖绎师兄,但她也不想葬送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的幸福。
姜离突然有些恨肖绎,若不是肖绎,冯月也不会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意陪她留在着昭昭人间。
可是,肖绎又真的没有过挣扎吗?只是他不愿意背叛自己的父亲。
林暮微微叹息,冯月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被煞魍门裹挟了命运没能跳脱出来。
姜离为冯月换好衣服,梳妆打扮。
夜里,她拿了两坛凉州皇台酒,坐在月光倾洒的石阶上,一坛自己喝,一坛放在身边,假装冯月还在一般。
“菀青。”周瑾琛知道姜离心里难过,他只是默默陪她坐在那里,看着茫茫夜色。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阿月会死在我的手上。我们是最好的姐妹,那时我们讨论过自己会如何死去,我以为我们杀手,不过是死在比自己更凌厉的刀下罢了。可阿月却说她想死在最爱的人刀下。那时我笑她痴傻,可日后,温纶师兄死在了最爱的人刀下,而阿月,死在了我的刀下。”姜离从未想过,彼时最亲密的朋友会落得个如此结局。
“这不是你的错,菀青,那种情况下,你和冯月,只能是步步杀招,如果你不杀死冯月,冯月就会杀死你,杀死柳大人。当她握着刀站在肖晖身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周瑾琛安慰姜离。
的确,不管冯月心中有多纠结不舍,不管姜离心中有多惆怅叹惋,那种情况下,她们必须拼一个你死我活。
“瑾琛,温纶师兄死了,阿月死了,肖绎师兄死了,师父也即将被处以死刑,煞魍门湮灭,我爱的和我恨的都灰飞烟灭,我和过往的联系被彻彻底底砍断。”姜离有一种从心底涌上的孤独感,即便煞魍门带给她的是梦魇和伤痛,那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啊,“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我不离开你,不离开你。”周瑾琛拍了拍林暮的肩。
这种情况之下,他也没有把姜离搂入怀中,林暮恨铁不成钢,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足够君子,即使大家都默认了姜离日后会嫁给他,他也是多一分便宜都不肯占。
他是真的爱姜离,所以珍视她。
过了几日,冯月和肖绎已经被下葬了,姜离带着凉州皇台酒去大漠深处看冯月。
“阿月,你看看这片大漠,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现在你也长埋于斯,这是我们的根,我们一起看过日升月落,在最黑暗的岁月里彼此扶持。日后不管我去了何处,我都会回来看你的。”姜离现在也不愿意再说什么煞魍门,什么谁对谁错了,人死如灯灭,她只记得那些年冯月与她一起的那些难得的欢愉。
“阿月,如果有来生,你若是还喜欢大漠戈壁,没有看厌,就还来这甘凉,做甘州城里那家卖荷花酥的女儿,我就做你边上卖糖人的。我一定去买你做的荷花酥,到时候,你得多给我装一些。”姜离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胡乱抹去泪水,自嘲:“你看看,煞魍门不在了,没人管我流泪,那二十年欠的眼泪都像是还回来了一样。”
她接着刚才的话头:“若是你不想再看这茫茫戈壁了,就去江南水乡,我们都做个渔家女,到时候,一起吃烤鱼。”
林暮在姜离耳边吹过,想替她挽起鬓角的碎发。
“阿月,不管在哪里,来生希望我们都能远离纷争,做个普通人。”姜离把凉州皇台酒倾倒在地上,“阿月,你爱喝这酒,多喝一些,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因为发现我们偷喝酒而罚我们了。”
姜离离开冯月的墓之后,又去看了看肖绎,“师兄,下辈子希望我们都能做个普通人。”
回到行馆,柳义杰准备带大部队去凉州,整顿一番就要回京城复命了。
小半年的时间,除冤案,平匈奴,破煞魍,柳义杰当真是一代名相。
姜离坐在轿子里,看哪里都是新鲜的,她往日出行多靠骆驼、马匹,几乎没有坐过轿子。
到了凉州,她打起精神扫去阴霾,努力做着柳义杰的开心果,让他不至于太担心自己。
终于,打点好了一切,准备回京城了。
可就是这时候,匈奴又出了岔子。
匈奴人陈兵玉门关外,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趁火打劫!”柳义杰拍案而起,“真当我天启没有人了吗!”
周瑾琛分析:“大人,匈奴人定然是看我们整肃甘凉军队,处死了许多煞魍门的卧底和探子,甘凉军队现在军心不稳,建制出现了漏洞,他们趁机想要侵占我天启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