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么一长串话,康熙也终于站不住了,他一时头晕,情绪所致,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除了眼神已经空洞麻木的胤礽,所有人都过去扶康熙。
康熙站起,倚在龙椅边,沉默许久。
他看着胤礽,看着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最爱的儿子。
这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康熙十七年,虚岁仅有五岁的胤礽得了天花出痘,他下令各部院衙门奏章俱送内阁处理,而他则全心全意看护在儿子身边,陪伴太子度过病危期。
康熙十八年,他又特地让人修葺了明奉慈殿,改为毓庆宫,作为皇太子东宫,以示恩宠。
康熙记起,胤礽才九岁时,就能为了完成曾祖母游览五台山的心愿,同他一起陪伴老祖母往游。而在太皇太后病重时,十三岁的胤礽更是衣不解带,陪着他一同悉心照顾年迈的曾祖母,宿于慈宁宫外。
他记得,胤礽是那样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他还记得,胤礽好学,在他六岁以前,是由他亲自教导他读书的,四书五经,他一点一点、一个字一个字讲给胤礽听,他曾经骄傲地告诉旁人,太子“骑射、言,无不及人之处。“
后来为胤礽选老师,他千挑万选,为他选择了名儒张英、李光地、熊赐履为师,后面又特召著名理学家汤斌为詹事府詹事。
他那时曾当众讲明自己一天中有两件要事,一是问太皇太后安,另一件即是过问皇太子的学业情况。
胤礽也从来不负他的期望,他每每都能得到太子学业精进的满意答案。
除了文治,胤礽的武功也很出色,康熙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胤礽五岁时随他往景山射猎,连发五箭,射中一鹿、四兔。胤礽八岁时,在射猎时遇到野兽扰驾,他勇敢地同伯父福全一同射死野兽。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的骄傲。
后来胤礽长大了,他贤明、敦厚,是一位文武兼备的完美皇太子。
他教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个儿子身上,他每每外出巡幸,总会将太子带在身边,希望他谙习地方风俗,民间疾苦,以便作为日后治邦安民的参考。
在他亲征准噶尔部噶尔丹之际,先后有十多个月的时间不在京城,他命二十二岁的胤礽坐镇京师处理朝政,给予了他莫大的信任。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胤礽写给他的奏折:“臣从来依恋膝下,习以为常。今自三月二十一日,奏章近二十日未畿回示,臣心寝食不宁,正在悬念之际,四月十一日辰刻,捧接谕旨。……臣展诵时,不胜忭喜,罔之所措。又,塞外所产草物付来观看。臣在京闲居,皇父慈爱,将塞外之物远道寄来,臣何以克当!……“
那时候的胤礽是那样的孺慕他。
偶尔胤礽可能几日忘了:“此间尔请安文书隔绝,朕内心不安。”
他还会让人从京城取胤礽的衣物带在身边,就好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陪在自己身旁一样。
那时候,他们父子之间就如寻常人家的父子一样关系密切。
可现在,这个儿子跪在自己的脚下,他明明离自己那样近,近在咫尺,却仿佛又远在天边。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他那样宠爱喜爱的儿子,怎的就成了现在这样。
而他们父子,曾经那样亲密,怎么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终于,康熙缓缓道:“太祖,太宗,世祖之缔造勤劳与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矣。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将允礽废斥。”
他的声音不大,但自有金石之声。
他为了打击太子集团的势力,又下令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胤礽左右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立行正法。
做完这一切。
康熙颓然地坐在龙椅上,这一刻,他觉得龙椅冰冷无比,他终于感觉到,他一步一步,成为了天底下最孤独的人。
太子胤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带了下去。
太子被带下去的时候,所有人斗低着头,氛围压抑。
而只有大阿哥突兀地瞄着胤礽被带走,面色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康熙能被誉为千古一帝可不是瞎吹的,纵然他现在伤怀悲愤,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注意到大阿哥的表现。
他对大阿哥是失望了,这些年,胤禔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一直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一天天的净盯着胤礽的错处,不知给自己上了多少折子检举揭发胤礽。还经常联系原大学士纳兰明珠那一派的人脉,结党营私,意欲争储。
康熙在心内摇头,这个儿子以为胤礽这个嫡子被废黜,他作为长子就能当上太子了吗?
他当即明确宣谕:“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允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胤禔诧异抬头看向康熙,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康熙并没有给他机会辩白,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他不想让旁人看到一个帝王的无奈和悲伤。
没一会,所有人都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了康熙和他的贴身太监梁九功。
他再也忍不住了,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在为他疼爱的儿子落泪。
人常道,祸不单行。
就在康熙悲痛难以自已的时候,一个太监进来通传:“万岁爷,不好了,十八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