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食梦兽道:“自从回幽州,他便像变了一个人,梦里梦到的都是顾偲,梦醒之后便会央求着我,去为顾偲报仇。一个、两个、三个……我将那些同江执肖像的人都带入梦中,让他们沉睡不起,为的……只是让他解恨。可他这心魔,就像是另一个人,等到他清醒了,便又全然忘记自己曾做过的事情。”
扶苏问:“你难道……不打算告诉他?”
“为何要告诉他呢?”女子摇了摇头,即便幻化成燕蒹葭的脸容,也还是半分和燕蒹葭不像:“我若将此事告诉他,只会徒增他的烦恼与忧思,他如今能忘却自己的心魔,便是再好不过。”
这世上,有人为心魔所困,浑浑噩噩,有人则如顾笙一样,心魔如梦,梦醒全无。前者让人痛苦,后者……至少清醒的时候,让人无所忧愁。
扶苏低笑一声,薄唇抿起一个弧度:“你果然是对他动了情。”
灵兽对凡人动了情,这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
她见扶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不由扬唇:“怎么,国师似乎很是不屑?”
扶苏摇头:“情爱而已,我以为你是灵兽,定然能够参悟的透其中不值之处。”
“原来在国师心中,情爱是不值得的?”她道:“若是不值,国师为何心疼顾偲?是因为她和临安公主生了一样的脸容?还是……国师觉得,临安公主不应如此委屈?”
“这是你编织的梦境,最初的时候,你将我放在顾笙的体内,就是为了迷惑我罢?”扶苏不为所动,只幽幽道:“他杀了人,你想为他开脱,想让他不为此偿命,还想让他忘记顾偲,从此过得心安理得?”
她设下这个局,一开始就是为了攻心,让扶苏对顾笙感同身受,让扶苏生出一丝同情,对此手下留情。
“梦境是我编织,但感情是国师自己的,”她笑了笑,缓缓道:“国师不相信,我也不过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你日后便可知晓真假。”
一边说,她一边抚了抚自己的脸容,有些感叹:“我织梦百年,从未有人左右的了我亲手织的梦境,但这临安公主……可谓心性太坚,我差一点就抵挡不住了。”
“哦?”扶苏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你是说……陈家的事情?”
陈娉婷那时被‘顾偲’狠狠报复了一番,扶苏尚且记得清楚,就连那夜‘顾偲’脸上熟悉的笑容……他都忘不掉。
那夜的顾偲,显然是被燕蒹葭夺了身子,彻彻底底成了燕蒹葭。
食梦兽挥手,眼前忽而出现一方铜镜,镜中倒影着燕蒹葭那张颜色动人的脸容:“是啊,陈家的事情……是临安公主所为。要我说,顾偲但凡有她半点能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陈家的事情,照着原本的走向,顾偲绝没有如此报复,相反,那时因为陈娉婷诬陷,顾偲好长一段时间都陷入困苦,直到劫匪的事情之后,她才放下些许。
可那时,分明被她困在顾偲体内的燕蒹葭,蓦然跳出,喧宾夺主的成为了顾偲,手段狠辣,让陈娉婷彻底废了。
若非她强力遏制,恐怕在那之后,事态的转变,会令她无法控制。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是公主?”扶苏低眸,从容问道:“为何你要将她的意识困在顾偲的体内?”
“你可是知道,顾笙……或者说当年在燕京的袁照,为何如此看重临安公主?”那女子自言自语,痴痴笑了起来:“因为她和顾偲很像……骨子里是那么的相似。”
当年燕蒹葭入国子监,也曾顽劣不堪,那时她荒唐的名声尚未被世人所知,所有高官贵族只知道燕蒹葭是个被宠坏的骄纵公主。
她在学堂上整治夫子、玩弄贵胄公子哥,将国子监闹得乌烟瘴气,那时就连妙玲珑的祖父妙太傅也被她气的卧病不起,可以说,但凡是国子监的夫子,都对她‘恨之入骨’。
可唯独,袁照闻名而来,主动要做燕蒹葭的师父,他传授她男子的大道、传授她治民为君之法,他对她的胡闹一笑而过,对她的过错点拨指教,他将谋略深埋她的心中,亦师亦友整整三年。
燕蒹葭如今二八年华,与袁照相识时也不过八岁稚龄。八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其实什么也不懂,只会胡作非为。而那时的燕蒹葭,就如袁照印象中幼年的顾偲一样,明媚、灿烂、纯真而热烈。
但是,顾偲的下场……是他一辈子的痛,他又怎能让燕蒹葭也落得那般田地?
是以,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倾囊相授,从最初便改变了这个姑娘一辈子的轨迹。如若没有他,恐怕如今的燕蒹葭也不过只是骄纵如顾偲,单纯如顾偲。
在那之后,他脱身繁华,远离都城。燕蒹葭如何,他不甚知晓,只偶尔听人说,她如何如何荒淫,如何如何草菅人命……分明是让人忧愁的消息,可袁照付诸一笑,他确信,燕蒹葭不再和顾偲一样,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说到这里,食梦兽叹道:“如果顾偲当年也和她一样……该有多好。”
扶苏闻言,定定然望向她:“你既是好奇,不妨……重新造一个梦境,试试看若是公主成了顾偲……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再造一个梦境?食梦兽一愣,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容深邃起来。
“国师……提点了我。”她语气幽幽,让扶苏不由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便见她一挥衣袖,暗沉的天色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