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听到她这般说,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再与她多说,转身去端姜茶来。
上官文若捧过姜茶,缓缓喝了下去。一股暖意由内而外将她团团包裹,远比任何安慰都有效。
不知不觉间,天边破晓。
顾潇到洞边撑船来,扶上官文若上船坐稳了,问她:“往南回通州?”
上官文若摇了头,“继续往北吧。”
“往北可就是琉璃了。”顾潇道。
“没错。”上官文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
“琉璃有什么好去的?刚打完仗,一国无君,那些氏族皇子为了皇位争得不亦乐乎。师侄你身份又特殊,一旦身处其中,免不了又要明争暗斗。再说你这身子,哪里还经得起争斗?”
上官文若平静地眨眨困倦的双眼,眉头微皱。
世上再也不会有祝子安为她疗伤了。
她的病,永远也不会好。
或许明日,或许明年,说不定什么时候,病情加重,她便会性命不保。
然而现在,提起死,她远没有年少时那般惆怅。
她的双眸闪着平静的光,和此刻拂晓柔和的日光混杂一起,分辨不清。
顾潇撑船朝北,并未行出多久,便在案上看到了一众人。
这个时辰,市坊店面刚刚开张,百姓们纷纷起床收整,极少能赶到北水来。便是有,也该只有少数几名渔夫。
然而今日所见,岸上足有百余人,个个手执兵器,严阵而待,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师侄,你看!”顾潇指向岸边。
上官文若缓缓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周。
与此同时,岸上众人也朝水面齐齐望来。
“殿下,是船!船来了!”一人手指着上官文若的小船喊破了嗓子。
竟然激动成这样,上官文若心里暗觉好笑。
岸上,上官惠急急跑来,看见船上的上官文若,喜极而泣,“皇姐!”
船靠岸了,上官文若款款走下。
上官惠一边打量着她苍白面容,一边关心道:“皇姐,没事吧?”
上官文若摇摇头,浅笑朝前走。
“马车呢?”上官惠问近卫。
近卫慌张唤了车夫来。
一辆马车徐徐停稳了。
“皇姐,上车吧。我送你回通州。伯母和阿苑都很担心你。”
上官文若抬步上车,忽然顿住了,回头道:“惠儿,你也来。”
上官惠不解,想了想,还是上了车。
马车上备了厚裘袄、手炉和一条绒毯。
上官文若粗粗看了一眼,只挑了那只最轻便的手炉。
“皇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二人安静许久,还是上官惠先局促道。
上官文若低头犹豫片刻,抿了抿唇,才道:“如今天下时局,海宫长宁公主攻下奉阳,不日便要登基。琉璃国内无主,国外遇强敌,可谓内忧外患。今后该如何,你心里可有打算?”
上官惠满面愁容地望着她,叹了口气,“皇姐不说,我也猜到了。定是我姐姐又对你提夺位之事吧。”
上官文若双眸微眨,“先不说蝴蝶公主,单说你,你怎么想。这个皇帝,你是想当还是不想当。若要当,如何当?”
上官惠低头沉思了一会,忽然有些委屈地看向她,回道:“虽然我与皇姐相认时日不多,但自认为皇姐绝顶聪明能窥见天下人心,定能明白我心里所想。”
上官文若微勾嘴角,“那就是,你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上官惠无奈点点头,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愧疚。
“自我出生以来,凡事都由姐姐做主。我母亲不受宠,在宫中受尽欺负,人微言轻。反倒是姐姐,自小霸道惯了,心气又高,原本也不过是个庶出皇女,却硬是凭本事成了全琉璃最尊贵的公主。公主府上,日日锦衣玉食,丫鬟婆子们朝夕伺候,这是她想要的生活,但不是我。”
上官惠掀开车帘,注视着远处初升的太阳,金光落在广袤的土地上,将一切都照耀得充满希望。
“皇姐莫笑,惠儿此生只想做个普通人。”上官惠憨憨笑了,“说来还要谢谢皇姐。阿苑她,很好。”
还未多言,他脸上的笑意已藏不住了。
上官文若大抵明白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戏谑。
蝴蝶公主处心积虑,想将琉璃皇位交到上官惠的手中,看着自己的亲弟登基,从此尊贵无忧。为了达成此愿,甚至不惜相助齐冰伶,行叛国之举。
可最后又怎么样呢?
便是将皇位交到上官惠手中,他也未必会要。即便是要了,并非情愿的皇帝,如何能安心治国理政。
想到此,起初打算与上官惠说的助他登基的打算被上官文若彻底打消。
“皇姐想对我说什么?”上官惠见她许久凝神不语,忍不住问。
“没什么。”上官文若边答边想着新对策。
上官惠皱了皱眉,宽慰道:“其实皇姐大可不必忧心。琉璃皇子之中,比我有才干之人还有许多,其中定有能承继江山之良选。若是那些人的才干仍有不足,依我之间,皇姐便可。”
上官文若被他的话吓得一怔。
上官惠近而笑道:“我并非在讲玩笑话。皇姐不也是皇家血脉?若论才干智慧,普天之下,还无人能与皇姐匹敌。若皇姐继承大统,非但琉璃江山可保,长宁公主也会看在皇姐昔日相助之恩的份上,与琉璃冰释前嫌,如此两国重修旧好,岂不一举两得?”
上官文若苦笑,“平素见你读书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