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勾住唇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已经有些迟了。”
“我做了最错的事,伤了最不该伤的人。往事难追,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阿苑吞咽几下,善意地住了口。
舒槿娘和卫阿迎一同教导大的孩子,必定是善解人意的。
“其实,我也明白你急着要二叔带兵去昌池。对琉璃,我也恨。若我会武,也能领兵,一定会随你去。”
“二叔心里对琉璃何尝不是恨呢?”
“他自然也是想复国的。”
“只是情势所迫,他若真跟你去了,宫里再派人来家,婶婶和娘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家里人出事,二叔会自责一辈子。”
上官文若微微一怔,“这些年,上官近台经常找你们的麻烦吗?”
阿苑点点头,“不止他,还有太子和永王。二叔身怀朝字诀,手里又有知命剑。陛下自然希望他为琉璃所控。宫里时常派人来给爹爹送东西,其实是毒,若非二婶偷偷帮忙处理,二叔的命,恐怕早就……”
上官文若微张的嘴顿住了,欲言又止。
先前她以为自己对祝子安这六年来的苦衷完全明白,如今才发现,或许只是窥见冰山一角。
从这间陋室,到祝未涵的死,再到上官近台用毒一再紧逼……
上官文若已忍无可忍。
她再度咳嗽起来,咳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阿苑望着她,良久,才终于伸出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温柔地向下顺了顺。
夜已深了,舒槿娘铺好了床,来问祝子安要不要休息。
祝子安低头没说话。
舒槿娘懂了,于是便站在窗边陪他。
屋内只有一张窗,大部分时候是给舒槿娘睡,屋角泛黄的草席才是祝子安的卧榻。
舒槿娘自己不愿,却也拗不过他。
但凡祝子安决定的事,家里人谁也劝不住。
“二爷,槿娘知道你怎么想。”她轻轻一抚眼角,将经年劳苦的痕迹一展而灭,只将最美的容颜对向他,“只要她答应留下,我立刻就离开。”
“槿娘,我不是那个意思。”祝子安打断她。
六年来他们相互扶持,即便没有夫妻情分,也该有些友情。
“二爷不必再自欺欺人。你我的心思互相都明白。从一开始,槿娘嫁给你,不过是为了完成盟主交给的任务。六年来陛下没有伤到我们一家人,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盟主回来了,你和她可以长相厮守幸福美满。”
祝子安自嘲一般微微笑道:“她不会留下的。”
“即便是她的人留下了,心也不会留下。”
“她那时心里有诸多顾忌,难道现在就没有了吗?”
“她一时糊涂亡海,却没能给天下人换来一个明君。她走不出心里的愧疚,一定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舒槿娘绕至他面前,如画一般的容颜沉浸在一方月色里。
“其实只要你一句话,让她留下,她一定会留下。只看二爷想与不想。”
祝子安叹了口气,摇摇头。
时至今日他也不愿勉强她半分。
“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祝子安转身走向自己的小草席。
“二爷等等。”舒槿娘忽然拦住他。
祝子安疑惑回头,“怎么?”
“有件事。你一定要听。”舒槿娘欲言又止,吞吐许久才继续,“是六年前她让我瞒住你的。关于鸳鸯蛊的事。”
舒槿娘不提还好,那鸳鸯蛊在祝子安心里始终是一根刺。
那是上官文若为了远离他,蓄谋已久的计策。
若非解蛊,他昏迷不醒,康王府不会出事,他也绝不会放任上官文若胡来,更不会眼睁睁看她嫁给丁咏山。
祝子安闭上眼,嘴上不说,实则心里已不愿再听下去。
舒槿娘低下头,喃喃道:“其实她并非有意要骗你昏睡。只是那解蛊之法过于凶险。需要用刀剖心,稍有不慎便可能丧命。顾长老原本想将你二人体内的蛊虫都取出的。但盟主不许。她害怕你出事。所以坚持自己剖心取蛊,喂给了你。”
“你说什么?”祝子安的手抖了一刹,心也随之一颤。
舒槿娘话已至此,已然覆水难收,只能继续道,“她亲自剖心,失血过度,差点就没命了。她怕你知道此事担心,所以才麻烦顾长老用mí_yào吊住你一口气别醒。又嘱咐我们谁也不许说。”
“这六年来我一直遵照她的命令。但现在看来,若我继续隐瞒,你们之间的误会只会越来越多。槿娘悔之莫及。”
“她为你做的事,远不止这一件。”
“你怎么还能怪她心中只有天下,而没有你?”
祝子安有些恍惚。
若舒槿娘所言为真,那么当年,剖心之痛……
他只是想想,心口便随之痛起来。
周遭一切天旋地转,面前之景渐渐模糊到漆黑不见。
祝子安整个人像被掏空一般跌在地上。
“二爷!”
舒槿娘奔去扶他,却见他伏地垂泪不止。
抽咽声顺着窗子传到屋外,上官文若的耳朵里。
她自阿苑的屋里出来,到祝子安的屋前,已站了许久。
那屋中的话,她虽只听了个大概,但心里已明白了。
若是用计,她大可直接将此事亲自告诉他,换取他的歉疚,让他去昌池。
但她没有。
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不打算再利用他。
面前的门蓦地打开了。
祝子安察觉到她迟疑未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