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附近的暴雨连下了七天七夜,北水大涨,漫入地势低洼的沁城。百姓们各自逃难。县令带人防洪,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丁沐身为一方都督,这种关键时刻,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于是紧急调用府兵护送,携夫人和府内下人最先一批奔逃出城,一路逃到城郊,才总算松了口气。
夜深了,几人在附近找了家客栈歇脚。
客房内,丁沐打开包裹战战兢兢地盘点家当,丁夫人就坐在床边哭,越哭越厉害,还抱怨。
“六年前叫你一刀杀了那丫头,偏就没杀成。要是等她死了找块好地方,再请个道长做做法,哪里还会有怨念。这可好,一进川,连具尸身都找不到,又有哪家道长敢去川做法的现在亡灵动怒了,动怒了啊”丁夫人眼泪成珠而落,连着换了好几条帕子都不顶事。
“呸呸呸妇人之见你懂什么死了就是死了二十多年过去,你见丁音还魂啦”丁沐虽这样劝着她,可话自嘴里说出来,却没来由发了抖。
“是么”
“你说什么”丁沐难以置信地望着丁夫人。
谁知丁夫人也怔怔地望着他,“我我没说话呀”
“你没说话,那是谁在说话”丁沐环顾四周,踉踉跄跄跌在床上,双手抖成了筛子。
“你说呢”那个尖锐的女声又来了。
丁夫人“啊”地一声倒在丁沐怀里。这下好了,一筛子变俩。丁夫人的珠钗都要抖掉了。
“来人呐”丁沐怯怯地喊了第一句,门外安静如斯,他又不得不喊出第二句,“来人呐”
“来人”那声音浅笑,“我这不是来了么”
“不是你不是”丁沐摇摇晃晃站起身,冲到门边,“府兵呢我的府兵呢”他将门一推,正打算唤兵长来,却见这门外,横横竖竖地躺了七八个人。
这这不正是他的沁城府兵吗
诡异的声音再度传来“丁都督,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随之而来,是一阵阴森森的朗笑。那来自地狱一般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丁沐一屁股跌回了屋内,本想起身,却觉双腿一软。这可怎么办不能等死
“走不了路,不会爬吗”那声音建议道。
爬
对,好主意。
丁沐立刻四肢着地,像只小王八一样爬爬爬,终于爬到床边。一抬头,他滞住了。
“夫人”丁沐望着心口插刀,嘴角流血,已然断气的丁夫人,再一次跌坐在地上。
“丁都督,给你夫人陪葬可好”那声音越来越体贴人。
“不,不好”丁沐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在桌上的包裹内一通翻找,终于翻出一只淬了毒的匕首,他将臂伸直,一会指左,一会指右,眼珠快瞪出眼眶。
“你是谁你是上官文若”丁沐话未说完,自己先否定了,“不,这个声音,不会。”转而又猜,“你是丁音”
“你是不是丁音”
尖厉刺耳的笑,愈来愈盛。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面前跃出一个黑衣人。她的脸隐于黑帽下,并不可见。乍一望去,像是那帽下无物。
丁沐只看了一眼,魂儿就已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不要过来啊”丁沐快哭了。
“当然”那人笑。
她就立在原地。只是眨眼工夫一把匕首自她袖中抛出,实打实刺在丁沐心口了。剧痛袭来,丁沐甚至能根据这痛感判定匕首上淬了几样毒。
但知道又如何,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再去寻解药了。这感觉,很微妙。
片刻后,丁沐倒在窗边断了气,死前那把匕首仍插在他心口。
半月后,大水退了。百姓们陆续回到家中。
最先出城的丁府众人却没一个回来的。
一夜之间,丁沐夫妇双双遇难,死状凄惨,谁听了都是后脊一凉。虽说丁沐这些年在沁城私收贿赂官官相护,没做什么好事,但也的确没做什么显而易见的坏事,百姓们大多不知情,自然也不记恨。
到底是谁对他有这么大仇,还做的这么残忍
一时间,市坊之间议论纷纷。
是日,上官近台召上官朔入宫议事,上官林春也被带进了宫。清林与其他太子嫔妾商量好今日去踏春cǎi_huā,临走时朝齐冰伶请了命。齐冰伶答应了,不过又称自己身体抱恙,不便远足,还是在附近转转的好。
她毕竟是正妃,清林一直尊她敬她不敢忤逆。宠妾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敢说什么。这也是上官朔的意思。只有让朝野认为自己与齐冰伶夫妻和睦,才不会有人怀疑上官林春的身世,更不会有人以此为把柄对他这个太子不利。
不就是装个样子吗齐冰伶看破不说破,一直做得很好。
待太子府上冷清下来,齐冰伶才拉上巧儿出了门。就到离清音观最近的西市上,找了间茶馆坐下了。
她给了巧儿些钱,叫她去买十合子的点心。然后朝掌柜要了一壶静心养颜的花茶,慢慢喝,细细品,不急不慌。
开市许久,茶馆内的人渐渐多起来。
离她最近的一桌,坐了三位老叫花。他们不知从哪里来,但看这满头大汗便知定是赶了许久的路。三人分别掏出钱袋,将里面全部的铜板推到桌子中央,总共也没几个。争执半天,最后只要了壶凉白开。
三人喝着水谈起半月前沁城惨案。
左一人双手比作虎爪,狠狠一攥,故意狰狞着面色,吓唬另二人,“那门外的府兵足有三四十人,被那厉鬼吹一口气,全部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