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安的住处相较其他三位长老的偏僻许多,过了晴雨阁,还要走出一段。一来,他不常回清音观居住,二来,每年为上官文若疗伤,动辄几日,不吃不喝,又绝不能中断,住得偏僻些也方便。十几年前易未替他安排住处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今夜忽然变了卦。
他只想快点找个地方歇下。为他自己连日赶路的疲惫,也为怀中之人惹人心疼的病弱模样。
祝子安俯下身,小心地将唇抵在上官文若额头上——滚烫的,像锅炉里烧红的炭火。烧成这样也不知道说一声么?祝子安很想埋怨,却又不知道该埋怨谁。是埋怨这丫头太逞强,还是祝小五没照顾好她,或是自己一路上为了避开亡海盟的追杀,这么晚才绕回了清音观?
唉,脑子里想了许多,终究敌不过一句叹气。
“师父……师父……”上官文若缩在祝子安怀里,头枕着他的胳膊,本应是最舒服的。可偏偏发了高烧,浑身无力,神志不清,似梦非梦之间,潜意识里几句呢喃脱口而出。
她唤师父自然是叫祝子安。对常冉要叫掌门,对易未要唤姑姑。也只有对祝子安,自第一声师父喊出,她便真心实意当他是师父了。
祝子安靠近她,终于听清了她的话。先是心里一暖,转而又担心起来,这丫头该不会平日里说梦话还在喊我吧,你若是这般依赖我,我怎么好放心走呢?
“阿若不怕,师父在呢!”祝子安安慰道,仍像哄着数月大的小婴儿。
上官文若听不到祝子安的话,却好似有心灵感应、听到了一般,那一路上,她都未再呻吟一句。痛还是痛的,难受依旧难受,可在师父怀里,无论怎样都觉得心安。
行至住处,祝子安单脚破门。许是因为心急用力过猛,门上流云铜锁立刻被震成两半,摔在地上。骑马赶来的祝小五拾起锁头吓坏了。什么时候二爷连开个门都要炫耀一番内力了?
祝小五不懂,他那哪里是在炫耀。朝字诀内力本就满而将溢,祝子安平日里万分谨慎加以控制才能不露痕迹。如今怀里抱着文若,他急这一个都急不过,哪里还顾得上收束内力。
“小五,快去烧水!”祝子安提醒完这一句,“砰”地一关门,将祝小五拒之门外。自己将上官文若安安稳稳放至床上平躺,侧身坐在床边便要解她衣服。
手碰至胸前,不知什么东西有些搁手,祝子安掏出一看,原来是装护心丹的玉葫芦。这些护心丹还是去年自己送给她的,千叮万嘱是救命之物,要随身携带。若是哪日发病,他没能及时回来,先把药服了,送只鸽子捎信给他,他一定回。
祝子安将玉葫芦置于耳边轻轻一晃,里面空空如也。再打开一看,三颗护心丹早已不知所踪。祝子安又不知道上官文若是为了救人将护心丹送了出去,自然以为是她服了。可既然服了药,为何不见信鸽呢?还是这丫头心太大,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护心丹乃是观中起死回生的至宝,用得都是名贵药材,炼制费时费力,十分珍贵。平日里这宝贝都是常冉看管,就这三颗护心丹还是祝子安软磨硬泡从常冉那儿诓来的,就像从老虎嘴里拔了一丝生肉一样困难。可若是连护心丹都不起作用……难道今年病情又重了?
祝子安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手上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一会功夫,床头便堆了青袍、发带、绒披风。而此时上官文若上身除了一件遮胸的诃子,再无他物。下身的裙仍盖在腿上,再裹了层厚被子,将她的脚也裹严实了。
屋内虽烧了炭、点了油灯,可终究还是冷。丝丝凉意渗入肌肤,上官文若止不住发起抖。祝子安先是将她收入怀里暖了一会,觉得不能再拖,一狠心,又将她扶坐起来。双掌运足真气以合抱之势击于其背腹。这一掌轻轻柔柔,虽是朝字诀,却被祝子安控制得极好。
只是受了一掌,上官文若便因痛惊醒,止不住剧咳起来。
再一瞧自己身上,空空荡荡,顿时被吓得清醒了,捂住胸口回头震恐道,“谁?”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阿若,是我。”祝子安立刻收手,接她入怀,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又将一旁的绒披风扯过来给她盖紧,问道,“好些吗?”
“好些了。”上官文若不知该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答道。心跳虽然还是加速的,可至少不用那么担心了。自小她就知道,清音观除了她自己,能解她衣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易未,另一个便是祝子安。若是她guang着身子,身边是这二人,就是没事。
祝子安听到上官文若的冰冷口气,便知道她还在生气。虽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迟到,还是刚才诓骗常冉时没提前与她商量吓到了她。可不管因为哪一样,终究是自己有错。
“阿若,对不起!”祝子安轻轻拍哄着上官文若,任她倚着自己。忽觉怀中一阵挣扎蠕动,这才渐渐放开她。
四目相对。还是上官文若先低下头。
“师父,”她又道,神智清醒时便正经起来,“弟子早就不是小孩子,师父不必如此。”
祝子安对上官文若克制有度的拒绝心知肚明,自她十岁起,便是如此了。年年如此。祝子安只猜她是知道了男女有别的道理,不想被人在背后指点说笑。
“这里没有旁人,”祝子安没有怪她,反倒耐心劝道,“你若想靠过来,过来便是。我怀里总比这些寒床薄衾来得舒服吧。阿若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