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辰仪宫。
林成早早便侯在宫外了,直至报晓鼓过。
天边晨光熹微,一抹金色映于院中。
随着吱扭扭一声,面前的宫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几位小婢女一见林成,纷纷行了礼。
林成微低了头,以示回礼。
太后娘娘,林公子来了!”小婢女一边跑去敞窗子,一边朝内通报。
门窗大敞,屋内一股子浓重的香火气。
看来是昨夜,太后又在礼佛了。
是无退啊!进来吧。”
盛太后坐在铜镜前,刚刚梳妆完毕,被身旁一位老嬷嬷搀扶着,缓缓朝门口走来。
林成已听话进来了,看见太后,端正行了礼。
他还未说话,盛太后已笑出了声。
这么早来,有事情么?”盛太后满目慈爱,拉过他的手拍了拍。
无退算着昨日师父出关,一定会先来辰仪宫,就想一并过来问个安。”林成答。
盛太后那一脸慈爱忽而变得有些怨怼。
原来你不是来看哀家的!”盛太后松了林成,微微叹气,又朝屋内走。
太后误会了。无退也是来给您请安的。”林成立刻解释。
罢了!”盛太后倒也没多怪他,扶着那满头花白,徐徐地朝帘后走去了。
林成见状,也急忙跟了过去。
帘后,忽然传来一声朗笑。
几案之后,坐着一位老妇,头发已全白了,双目深洼,似鹰。面相枯瘦有如骷髅。个头甚小,大约只有常人的一半高。
寻常人看到这副面容,怕是要吓到失魂。
可林成倒是适应了。
林成绕过锦帘,恭敬朝那老妇一行礼,“徒儿问师父安。”
盛太后看着老妇笑意盎然,忍不住地道:“银铃,你这徒儿还真是随你。也是天不亮就站在宫门口。”
是林成莽撞了,打扰了太后休息。”
盛太后并不是怪他,依旧笑着。
银铃婆婆抿着嘴,朝林成招招手。
林成听话过去了,坐到几案旁,望着她。
婢女为盛太后抬了把椅子,就放在几案旁。
人老了,不便跪坐,能坐在椅子上与他们说说话便好。
盛太后坐定,又将身旁的婢女支走了。
望着这二人,问道:“今年以后,这上部的暮字诀,无退就都学完了吧?”
是。”银铃婆婆答。
那声音沙哑阴寒,自带着一股邪气。
她颤巍巍伸出手,自怀中掏出一本书。
说是书,其实也只有不过十页。
书封上题着“暮字诀”三字。
林成盯着那书,已有些陌生了。
六年前,暮字诀险些被盗,负责看守的英国公负罪自尽。十四岁的林成临危受命,做了下一任暮字诀的看护使。
只是那时林成武功不足,而江湖上觊觎暮字诀之人又愈来愈多。
盛太后与银铃婆婆商议,才想出了一条妙计。
秘籍是死的,可盗,可丢。
可人是活的!
不如让一个可靠之人将暮字诀的招式尽数学会,来当一本活书。
江湖上谁能想到这暮字诀是个人呢?
既是想不到,便盗不走了。
这个人便是林成。
一来,他是暮字诀的看护使,这是他分内的责任。
二来,他听话。
盛太后和银铃婆婆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而且从不多问。
那半部暮字诀原本有七十多页,共十六式。
林成虽然天资不足,可练了六年,也已学了十四式。
每学会一式,便将那书页撕下烧毁。
如今还剩两式,却也是最难的两式。
就是再慢,今年也该能学完了。”银铃婆婆微笑着说。
盛太后满意地笑了,像是终于了了一桩大事。
林成自一旁有些拘束,目光自两位老人身上扫过,忽然开口道:“今年,我想快点学。”
盛太后望着她,有些吃惊,“哎呦,我们慢性子的无退也知道着急啦?”
而后又问:“你想多快?”
林成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三天!”
三天?”
盛太后和银铃婆婆几乎同时瞪大了双眼。
一整年的时间能学两式便不错了。
三天,还是最难的两式……
盛太后怔了片刻,像看小孩子玩闹一般,望着他笑了。
无退,是认真的。”林成低下头,又道。
好徒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银铃婆婆仔细看着他。
没……没有。”林成紧张地摇头,“是无退不想辜负师父和太后的厚望。早点学完,暮字诀便安全了。”
盛太后点了点头,“有此雄心,不愧是林觉的好儿子。”
银铃婆婆却不这么想。
无退,练功还是要扎实的。何况是暮字诀这样的武功绝学!”
可是,无退天生愚钝。往年那些招式,其实几日的工夫便记住了,可练上一年,都不见长进。或许真的是无退能力不足,无法掌握这门精妙武功吧。”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丧气话!”盛太后双眉一挑,责怪道。
林成知错地低下头,不再多说了。
银铃婆婆看看盛太后,又斜斜地瞥了眼林成。
师父早与你说过,你并非简家阴阳奇脉,习不到精通也是正常。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既是如此,师父为何还要无退练扎实?只要无退将那些招式记下了,会不会使用有什么紧要呢?”
他并非真心想要习武。
盛太后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