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国公的笑中带着诸多无奈。
养不教,父之过。
嫡长子落到这般狼狈不堪的地步,根本原因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没能把他教育好。
可许多事情他是有心无力,纵使能够重来一回,结局恐怕也无法改变。
他一生戎马,住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
长子年幼时正值崇武帝当政,他随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三五年都不见得能回家一次。
长达十几年,定国公府只有萧思谦一个孩子,从男童长成为少年,一直都由他的妻子负责教养,难免就养出了一身的勋贵子弟习气。
娇纵、贪图享受、难以承担重任。
战争结束后他再想加以扭转,一切都为时已晚。
如今长子已经年近半百,孙辈都有了六个,再像训孩子一样训他肯定不现实,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效果。
所以萧老国公此行的本意是敲打长子一番,让他彻底息了某些心思。
可他万万没想到,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斗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儿,居然跑到老父亲面前告状。
难道他还指望自己帮他把那些被小九讹去的银子和田庄讨要回来,顺便再好生训斥小九一番?
萧炫的俊脸憋得都有些扭曲了。
他就知道,小九那个鬼丫头一出手,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大伯父自小在国公府养尊处优,年少时便步入朝堂,后来又成为了手握实权的大魏国丈。
除却中年丧妻这一点,他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
如今被女儿逼得让了爵位丢了官职,连国公府都住不下去,也难怪他连脸面都不要了。
看着他这般无赖的行径,萧炫不由得想起过去十多年中,大伯父的那副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模样,真是不想笑都不行。
萧思谦意识到父亲和侄儿在看自己笑话,顿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萧老国公道:“思谦,大男人被小姑娘欺负,这话你还真能说得出口。”
“父亲……”萧思谦辩驳道:“儿子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添油加醋。当时姵儿就是这么要挟我的。
她的武功已尽得您的真传,儿子根本不是对手。
况且她不仁,我不能不义。事关国公府的颜面,儿子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绝不可能让外人看笑话。
如今您这位一家之主回京了,总要替儿子说句公道话。
我还不到五十岁,这种养老的日子该怎么熬下去?”
萧老国公脸上的笑意散尽,冷声道:“思谦,小九的本事是老夫教的不假,可老夫从未教她做恃强凌弱的事。
她在外急公好义扶危济困,在家孝敬长辈友爱兄姐,战场上不畏生死英勇杀敌。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的生身之父,其中的原因你不知道?”
萧思谦的脸色煞白,双拳紧握,却不敢再为自己辩驳。
萧婵一脸疑惑地看着辛素。
这其中的原因她也一直都想知道。
母亲是萧姵周岁时才嫁进国公府的。
虽然是续弦,但也是明媒正娶。
而她也是母亲嫁进萧家一年之后才出世的,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可母亲身为定国公的妻子,一无诰命二无实权,在府里的地位连二婶都不如。
而她这个定国公府的嫡出姑娘,除却吃穿用度,还不及一般的官家小姐过得自在。
这个问题她问过母亲无数次,也问过父亲,却从来没有得到答案。
如今她都已经失去探究的兴趣了,却又听祖父提及,她的好奇心又被激了起来。
辛素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当年的事情就是一笔烂账。
曾经她也以为萧思谦是为了她才做出那等抛妻弃子猪狗不如的事情。
可一次次残酷的现实却告诉她,萧思谦根本就是个极度自私的男人。
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做出牺牲的。
所以她也很想知道,萧思谦当年究竟为何那样做。
萧婵见母亲一脸茫然,只能把视线再次转向父亲。
然而,萧思谦并没有如母女二人所愿,将答案和盘托出,而是选择了沉默。
萧老国公长叹道:“思谦,你自小就是这个毛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永远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这么多年来,老夫之所以一直容你坐在定国公的位置上,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更不是原谅了你的过错,而是因为燦儿尚且年幼。
不管于公于私,定国公府都绝不能乱。
如今燦儿已经长成,膝下又有了两子一女,是该承继爵位的时候了。
所以即便小九不出手,老夫也会上书陛下。”
“父亲!”萧思谦再也听不下去了,怒吼了一声。
他也是久居高位的人,这一声嘶吼气势很足。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萧老国公,这点威势又能算得了什么?
倒是把一旁的辛素和萧婵吓得一哆嗦。
萧思谦见老国公对自己的愤怒不屑一顾,惨然道:“自小您就没管过我,活到这把岁数,儿孙都一大群了您倒是想起教训我了?
您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自己的儿子?!”
萧老国公道:“老夫把你当什么,你心里有数。
今日我和小九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人要懂得知足。
你虽然没有了爵位,也没有了官职,可你的日子并不艰难。
这座田庄规模不大,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