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失守,守将吕梁在大势已去之际自裁谢罪。
这样的噩耗以长了翅膀的速度飞回了邯郸。
不久前还等着坐山观虎斗的赵人突然都傻了眼。
昭国的目标不是魏国么?
怎么突然就杀到了晋阳,甚至还在赵国得以反应过来之前,就将这西边的门户重镇一鼓而下了?
作为晋阳守备,吕梁自然对此难辞其咎,但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了补偿。
对于这位在李牧之后替大赵坚守了数年西境门户,一次又一次对抗昭人入侵的将领,赵人没忍心过多责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看得出,在不受高层重视的情况下,吕梁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大昭,做到现在已经难能可贵了。
赵人更要问的是,在西边晋阳陷落之前,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能听得到?
晋阳虽然是边防重镇,但这并不意味着晋阳就在国境边上。
实际上,晋阳离着两国默认的分界线——太行山余脉,还有多达百里之遥。
从边境到晋阳这一路,难道所有的边镇守军都瞎了吗?
而且晋阳的陷落虽然很大原因是昭人勾连了城内的细作偷开了城门,可晋阳也并非是一夜就陷落了的。
据战报,“晋阳城头的大火二十里可见”、“晋阳守军一直撑到了天亮前的一个时辰”,然而从始至终,竟无一个援军开到城下。
赵人不禁要问,在晋阳守军殊死抵抗突然出现的昭军之时,其他的援军呢?
应该在晋阳周围作为防御的北军呢?
那个抢走了吕梁的北军主将位置的郭进呢?
当然,赵人知道在丢了晋阳之后,郭进就一溜烟跑回了邯郸,如今正在赵王宫中。
赵人要问的是,当日晋阳陷落之际,他郭进跑哪儿去了?
“小人未敢擅离职守啊!”郭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着话,语气恳切得如同刚死了家人。
不止普通赵人要问,赵王成当然也要问。
而面对赵王成的问题,郭进也是有话说的,“自从入春以来,为防昭人入侵,小人在营中是寸步未离的!这一点,营中将士都可以为小人作证的!”
堂堂一军主将,郭进在王上面前却是一副家奴嘴脸,令所有人都深为不齿。
但这很有用。
因为对方的谦卑态度,赵王成的怒火竟也神奇地消了一些。
“那当日晋阳遇袭,你为何不救?”
当然是因为收了钱,以为那只是“寻常的”匪徒团伙作案而已,拿钱办事,郭进总不好坏了别人的好事。
谁能想到那竟然是昭军杀了进来。
如果知道的话……
如果知道的话,郭进当然还是会跑,但至少会派别人去看一下。
肯定会的。
郭进这么想着,但却不敢明说。
他虽然是多少有些蠢,但仍然知道,这么一说,自己的小命肯定就丢了。
“小人其实一见城头火起,就知道是大事不妙,”郭进一边说一边哭,真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可是,可是小人哪里指挥得动北军的诸将啊!”
这就是郭进的应对策略——将一切的问题都抛给北军!
“王上当面,岂容你信口雌黄!”眼看赵王低头沉吟,竟似真的信了郭进的鬼话,同样出身于北军的老将赵葱自然不依,“那吕梁不比常人,不但出身北军,更是上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北军怎会对他见死不救!”
说完,赵葱怒视郭进与郭开叔侄,面露愤然。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郭开想要将脏水泼给李牧的又一次尝试。
但是旁人怕他郭开的权势,身为宗室之人的赵葱可不怕他。
“是啊,当着王上的面,可不容你胡说八道。”郭开自然看到了赵葱的怒目而视,但他依然一副双手拢袖的姿态,丝毫没有介意。
赵葱不过是一介武将而已,要除掉他,多的是手段可用。
宗室又怎么了?平原君堂堂皇叔,结果如何?
想起当日自己落魄之时,在宫门之前被赵胜的那番折辱,郭开的眼眶都红了,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为将士惨死的哀悼,“可怜我大赵守军殊死抵抗到最后,可不能胡乱定罪,让他们寒了心。”
郭进毕竟是跟了郭开许久的亲侄子,自家叔叔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不过。
叔叔哪里是让他“不要胡说”,分明是在告诉他“敞开了说”。
原本顾忌若是说得过分,可能会遭来反噬,郭进还不敢说得太过分,可现在有了自家叔叔的“指点”,郭进泼起脏水来,可就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只见郭进的眼泪真如断线珍珠,一颗一颗滚了下来,掷地有声,“小人受王上错爱,勉力担负起守卫我大赵西疆的重担,心中无比忐忑。
“心中惶恐之下,就要推辞不就。然而叔叔的一番话,令小人醍醐灌顶。”
“你说这些做甚!”郭开佯装愤怒,“我与你所说如何,不过是家中闲话而已,哪里能拿到王上面前嚼舌,你想死不成!”
“让他说!”听了赵葱的话,赵成自是有些疑心,如今见郭开要掩饰,他还以为郭开叔侄说漏了嘴,“既然要辨明是非,事无巨细,自是都要听的,就让他今日在这殿上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道出来!”
赵成越说越激动,竟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今日寡人倒要看看,究竟谁的心是黑的!”
“是,是……”郭进本来正要渐入佳境,被王上一阵抢白之后,心中竟有些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