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盯着大雁图样出了会儿神,华阳夫人也没唤醒他,只专心绣制吉服,一时间殿内万籁俱静,只留下衣物摩挲的声音。
从思索中醒来,扶苏看似闲聊道:“母亲可记得樗里偲?”
华阳夫人手上不停,随意道:“自然记得,樗里家的懒小子,前些年跟王上求了个太子舍人的。”
樗里偲的懒看来是众人皆知了,扶苏笑笑,觉得还是有必要为好友开脱一下:“懒归懒,樗里偲还是有很有才智的。”
华阳夫人也乐了:“才智自然是有的,不然寻常人这么摆明了不想辛苦为官,早被王上赶出咸阳永不录用了。”
扶苏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不过他提起樗里偲可不是为了聊这个好友的性情过往的,“母亲知道,前些日子大索咸阳宫,并无收获。”
“我也觉得奇怪,宫中似乎并无异样。”
扶苏正要将自己与樗里偲的推断讲出,却突然停了下来,不停地打量周围的宫人。
华阳夫人正疑惑扶苏怎么突然住了口,回头一看他这番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尽管说就是,若是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好,我早死在楚国宫廷了。”
扶苏赧然一笑,倒是忘了这位母亲可是在幼时就与兄长在诡谲多变的楚国宫廷相依为命,帮助楚王巩固地位的宫斗高手。
论及宫廷中的波谲云诡,昭国可是拍马都赶不上楚国,楚国宫廷的血腥程度历来是冠绝七国的。
自己一直以来都习惯于母亲温柔的一面,却是忘了母亲能在宫中看似不争,但可保二十多年盛宠不衰,可不是全靠了自身的美貌与娘家的强势。
扶苏在母亲揶揄的笑容中放下心来,将自己与樗里偲的推测和盘托出:“早间儿与樗里偲推断案情,说到宫中侍卫与太监均已查清楚,并无异样。我原本以为刺客可能来自宫外,直到被樗里偲提醒,宫内除了侍卫与太监,可还有一类人存在。”
华阳夫人一点就透,闻言也是与扶苏想到了一处:“宫女!”
见周围宫人并无异样,连脸上的面容都未变,扶苏心中赞叹一声母亲好调教,今后得闲还得向母亲讨教一下御人之术。
“母亲说得是。但是儿对宫中事务知之甚少,此事又不想通过中书令与中车署,以免打草惊蛇。”
“你对赵高有怀疑?”
我都快想直接控告他了!扶苏心里狂喊,面上却神色淡然:“不错,宫中如此大事,中书令全然不知情,儿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说不通。”
华阳夫人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这是想让自己暗中越过中书令,利用在宫中的势力私下打探。“此事母亲来做,我儿放心就是。”
扶苏大喜,对母亲好一阵夸,乐得华阳夫人欢笑不已。
母子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眼看日头西斜,扶苏才依依不舍地与母亲作别,出宫回府。
刚到府门口还没进门,就见家老等在门口,一看到扶苏坐骑就跑了过来:“公子,忠国君母子二人前来拜谒公子,已在府里等了多时了,主母正在陪着,公子快些去吧。”
忠国君?扶苏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侍从,这才想起父王之前封了劫一个忠国君,家老口中的应该是劫的孙子——山,如今叫尉山了。
扶苏一阵恍如隔世之感,劫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心头,心中五味杂陈,又听家老跟着继续啰嗦:“主母那个性子,公子是知道的,那是坐不久的。若是怠慢了忠国君……”
扶苏奔波了一天,已经累极,听到家老啰嗦实在不耐,压住心头火气,伸手阻止了家老叨叨,“去安排些吃食,我自去见忠国君。”
家老领命告退,扶苏这才觉得耳根子清静不少。
进到屋中,果然见魏无月正与一个妇女坐在上首交谈,似乎谈得颇为投机,两人都笑得开怀。下首坐着一个垂着脑袋的怏怏少年,神思不属的样子。看来这就是忠国君母子了。
魏无月当先发现了扶苏,轻呀一声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跳过桌案扑到了扶苏怀里。
扶苏怕她摔着,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又是跳高又是狂奔的,直到她安然无恙倒在了自己怀里才放下心来,“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魏无月嘿嘿一笑,正嘟着嘴要亲亲,却突然想起还有外人在场,脸颊蓦然羞红,说了声告退就一溜烟跑了。
扶苏哭笑不得,上前与忠国君母子见礼,总不能抛下等了许久的母子二人去跟无月玩闹。“无月被我宠坏了,失礼之处,还请两位莫要怪罪。”
母子二人自然口称不敢,蔡氏笑道:“无月天真可爱,又得公子宠爱,真让人羡慕。”
扶苏也笑着揭过,问起了正题,两人今日到访总不会是闲话家常。劫与自己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如果他的后人来求助,自己能帮肯定是要帮的。
蔡氏笑道:“昨日听人说王上决定春耕之后就要对魏国用兵,且任命了公子为中军监军。”见扶苏点头,蔡氏笑容更加真切,“尉山年纪小,又自幼失怙,我一介女流对他的前途实在帮衬不上,所以想请公子在军中为山儿谋一个职司。”
这蔡氏倒是消息灵通,前几日刚才定下几路领军人选,还未公布于众,她却已经知情。据说蔡氏能量不小,看来果真如此。
看来蔡氏是想让尉山在军中镀个金,这很正常,功臣之后无论是想走武将还是文官,有个从军的履历总是好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