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的眼光都为抗拒救灾的民众所吸引,纷纷猜测扶苏是否会栽一个大跟头的时候,扶苏本人却早已将之抛诸脑后了。
其实得益于大昭“工兵”们出色的作业能力,部分驿路很快就被修缮完毕了。
于是反抗乡民们的恳请一经提出,扶苏这边便得到了消息。
但是指示,他却并没有发出。
因为早在抗赈之事初现端倪之时,扶苏就给派出的官员们提前下达了指示。
那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予理会,只以“太子不在,我等无权处理”为由搪塞过去。
既然豪绅们想要煽动百姓来祸水东引,那就别怪他扶苏学姑苏慕容复了。
众所周知,人在饿肚子的情况下是会逐渐丧失理智的。
从政府这里求不来粮,那没米下锅的百姓们会将目光转回哪里?
于是预料之中的暴动很快就在各处发生了。
想要保留自己家人存粮的豪绅们,与为了活命的百姓们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对抗。
由于人员集中,以及扶苏事先的封闭,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被封闭的里中发生了如何残忍的事情。
人们只知道十天之后太子扶苏的政令姗姗来迟之际,各县企图煽动百姓的豪绅们,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此时的扶苏,却早已顺着经过多日紧急疏通终于勉强能够通行的直道,一路到了成都。
不到当地来看,扶苏等人永远都不知道受灾地区的情况是多么严峻。
作为震源地带,蜀中郡当然是受灾情况最严重的地区。
但是成都的情况还算稳定。
得益于李冰、郑国等大匠的治理,成都平原的富饶程度相比于关中也是不遑多让的。
因此虽然城墙都裂开了许多缝隙,城中倒塌的房屋更是不知凡几,但总体而言,成都的百姓勉强还是能够维持生计的。
然而,蜀中郡并不是只有一个成都。
更为严重的是,地震并不是蜀中面临的唯一灾难。
在地震之后,蜀中各地多发暴雨,导致多处山洪爆发。
而且受汉水改道的影响,涛涛江水无法括长江、嘉陵江、大渡河、岷江等蜀中各条主要江河纷纷泛滥。
整个巴蜀的低洼地区都因此成一片泽国,幸存的百姓们就只能与原始人一般住在高地的洞穴之上,茫然地等待洪水退去。
然而在天空仍像漏了大洞一般的景象面前,没人能知道要等到何时。
据估计,在这一波连续的大灾之后,蜀中三郡的伤亡人口至少在两万左右,而整个西蜀,也不过只有六十多万的人口而已。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救出被大水困住的百姓。”一到成都,扶苏便立刻下达了水师参与救灾的命令。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靠着水师力量,是绝对无法完成拯救如此众多的百姓的任务的。
但是,想让水师投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地震对于江河的影响,其实远比对陆地影响要明显和强烈得多。
汉水改道,只是其中因为离咸阳较近而最受人关注的事情。
受大地震的影响,许多原本能够顺利通行的河道都因为地质的变化而不再适合通行。
其实船只对于水道的要求并不是很容易满足的,远不是有水就行,水师战船的要求就更多,因而水师战船往往很难直接开道受灾处。
更枉论,如今的长江还远未被驯服,危机四伏的水域可并不是容易通过的地方。
迫不得已,在樗里偲的建议下,扶苏下令收集蜀中所有的大小船只,无论是单人的渔船、用作摆渡的小舟,还是商人们用来运送大宗货物的商船。
只要是能在水上漂着的,按照扶苏的原话——“哪怕就是快木板”,都被征集到了成都附近。
面临的抗灾情况是如此严峻,以至于扶苏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了进去,险些忘了自己此来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确认一下自己名义上的弟弟,蜀中的新任郡守的安全情况。
但扶苏把他忘了,胡亥可从来没忘了自己的这个哥哥。
正当扶苏等人在临时落脚的一处勉强收拾出来的大宅中商定在蜀中抗灾的细则时,胡亥领着郡尉赵佗等郡中主要官员,等在了门外。
听闻侍卫来报,扶苏撇撇嘴,看了同样似乎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人的樗里偲,扔下了手中指点沙盘的细木棍,挥手示意众人继续讨论,自己给樗里偲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了临时的议事厅。
“你等会儿去将胡亥叫到客厅。”对报信的侍卫吩咐了一声,扶苏转头对身后跟上来的樗里偲道,“随我去看看。”
樗里偲自无不可地点点头,跟在扶苏身后沿着门廊往客厅走去。
雨幕依然垂得很低,门廊两边的直如两个瀑布一边倒挂在外。
大震之后总是有大雨。
然而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这雨是如此的大,以至于就连扶苏都失去了抗洪的希望。
在这个缺乏先进的大型机械,以及足够的水利设施的时代,面对这等滔天洪水,除了等待它自行退去,人类实在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事实上,在整个抗灾的会议中,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派出军队抗洪的。
即便是钢铁意志的大昭铁军,在面对这等天灾面前,也只能发出“人力有时尽”的感慨吧。
“太子在想些什么?”
看到扶苏望着雨帘愣神,樗里偲疑惑出声。
“天威如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