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樗里偲的问题,白泽胸有成竹。
“请各位回想一下,阎乐到了武功县后,所做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大事,是什么?”
甘罗若有所悟,“是利用县尉的告发,押解了黄染两人入京。”
“不错。由此,阎乐成功解决了阻挡他尽快立功的绊脚石,并将武功县的大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县尉曷出卖两位同僚,早已为县中上下所排斥鄙夷,为了能够站住脚跟,他只能全部依赖于特使阎乐。
因此说阎乐掌控了武功县大权,并无错误。
“但阎乐忘了,掌权是一方面,但真正要做事,还是得依靠县衙中不起眼的小吏们。短短月余时间,莫说一个空降的外来特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得了正式诏令的正经县令,也未必能收服得了这些出身当地大族的油滑小吏。
“黄染为何要选择张靖做自己的县丞,还不是看重了张靖的大族身份,有利于他来协调和掌控县中大族的势力,还有小吏们的忠诚?”
“但看阎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抓捕两三千人,似乎其人在武功县混得风生水起?”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面对李清恰到好处的疑问,白泽又喝了一口酒,“造成冤案是必然的,那会不会造成漏案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造成些许冤案,或许不会被如何重视,甚至在从速的大方向上,会被有意忽略掉。
但是,漏案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在王上亲自下令彻查的案子中有所遗漏,这可不仅仅是办案失误了。
“阎乐手下不是还有个县尉么?他应该对县中情况很熟悉,想要漏过,除非是贿赂。但此案关切阎乐和县尉曷的前途,应该不会受贿。”
跟着白泽的思路进行分析,张苍很快找到了一个漏洞。
那就是阎况不熟悉,或许很难知道有谁参与了此案,但毕竟曷是有过长期的在职办案经验的,想要瞒过他的难度很大。
“他们自然不会,但小吏们呢?”
甘罗有些不敢相信,“连阎乐都不敢,区区小吏怎么敢在如此大案上掺和?”
还是太年轻了。
白泽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太子手底下那位百里大夫在,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你小看这些小吏们的胆量了。”在底层多少混迹过的张苍主动为小老弟解释道,“他们才是真正处理一线事务的地头蛇,捞取好处之时的胆量可远比你能想象得要大得多。”
“白大夫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黄染两人的参与,这些小吏们无人能够压制,将会造成大量的冤案和漏案。”
“毫无疑问。而且后者绝对不是王上愿意看到的。”
如果不能完全惩治所有人,就相当于给世人一个有机会做漏网之鱼的机会,达不到最大的震慑效果。
“那该如何证明有漏案?”
“简单,他们怎么进去的,就让他们怎么出来。”
——————
因为头顶有一扇向南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窗口的小洞,每日正午时分,都会有一小缕阳光从这比地面略高不了多少的小洞射进来,在幽暗的地牢中形成一道光柱。
入狱以来,黄染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到正午都紧紧贴着栅栏,让光柱的末尾刚好能够扫到他的脸上。
地牢潮湿阴暗,常让人浑身黏糊糊的,还不给洗澡。
这让习惯了清洁的黄染自然全身发痒不爽,每日的阳光浴除了能够让身上变暖,也能让人心情愉悦。
这是难得的能够让他稍微放松心头胡思乱想的美好时光。
身后没有传来张靖不满的声音,让黄染享受阳光的好心情打了折扣。
反身去看,张靖依旧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地上,丝毫没有往日来与黄染斗嘴,争夺“晒太阳”权的意思。
“嘿,今天怎么不怪我把太阳全挡住了?”
虽然自那日牢头送饭后,经由黄染的解释,张靖就少了很多希望,但像今日这般完全没有了心气的表现,仍让人有些不安。
黄染那日的解释只是为了让张靖认清现实,放弃无谓的幻象,可没想让他放弃所有的生还希望。
想了想,黄染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阳光,依依不舍地向边上挪了挪,让光线得以照射到了张靖了无生趣的脸上。
被阳光所激,张靖眨了眨眼睛,却依然没有起身的打算,有气无力道:“你干啥?”
“别垂头丧气的,我等又非是死定了。”
张靖稍微哼唧了两声,前几日那点残留的希望,早就随着这么多天继续的无人问津而流失殆尽了,他现在也逐渐相信了,公子扶苏,不,太子扶苏恐怕早已忘了自己二人的生死了。
或者说,太子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在意过他们这两个小人物的生死。
“你还记得前两日地龙翻,我与你说过我们或许有机会了?”
“记得……”张靖好歹在对方的催促下坐了起来,黄染毕竟比自己年纪大,长者说话时一直躺着,让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张靖到底还是过不了心底那关。
“可是除非是把地牢都给翻塌了,这地龙翻与不翻,与我等有何关系啊?”
“这你就不懂了。”黄染却是轻轻一笑,显得极为放松,“若是往常,这地龙翻不翻,与我等真没什么关系,但偏偏在那日翻,就与我等很有关系了。”
那日?
张靖自然知道黄染说的是那日,就是太子受封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