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要当着公子兰的面捅向楚国的刀子可不只有这么一下。
“太子横勾连国贼屈平,窃据宝器,得位不正。如此,应主动逊位,上循怀王遗志,下安大楚黎庶。”
公子扶苏如二月寒霜的语气从似乎从九幽之中回荡在公子兰的耳边。
楚王熊横的逊位自然早已是天下诸国,包括楚国在内都默认的。
然而大昭竟然连熊横曾作为楚王力扛内忧外患的功绩都要抹去,甚至不愿承认他这数个月虽然短暂却极为称职的楚王。
仅以太子称之,就说明大昭自始至终,都不会承认熊横曾经作为过楚王,引领过楚人走过几乎是建国以来最黑暗的岁月。
而一旦公子兰认下这一条,那么在后世看来,熊横不但不会被载入楚王的序列,甚至会被盖棺定论为乱臣贼子。
所谓勾连国贼屈平,这分明是要将弑君的污水泼到熊横身上了。
公子兰当然相信,以那位兄弟的纯孝善良,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悖逆人伦之举来。
然而,昭人不知道吗?
眼前的这个公子扶苏,旁人或许不能肯定屈后之子的熊横是否勾结了屈原弑君,但他能不知道吗?
今后,括楚史之上,恐怕都会将熊横称为“废太子横”。
后世评说,绝对会有人将大楚沦落到如斯境地怪罪到熊横身上。
这何其不公?
对于熊横这位数月呕心沥血,甚至甘愿以逊位来换取和谈筹码的楚王何其不公?
公子兰心如刀绞,桌案下的双手几乎攥出水来,两眼更是死死盯着桌面,不愿让眼中的红丝为旁人看到。
“这一条,大楚,认。”
说完短短的六个字,熊横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连双手的握拳都不能保持而散落了开来。
双肩低垂,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样。
他公子兰,也毫无以为地会被刻上耻辱柱吧。
就在签下这等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
如果方才用尽了了力气才让他不当场落泪,那么如今的他,连落泪的力气便也没有了。
丧权辱国。
这四个字如斯沉重,根本不是公子兰的肩膀能负担得起的。
黄师,魂兮归来吧!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意志真的感受到了公子兰的呼唤。
一阵微风突然穿堂而过,带起了公子兰颓然垂下的发鬓。
大楚的脊梁,绝不能在我这里垮掉。
似乎是真的从风中获取了力量,公子兰本已垮下的双肩竟是重新挺了起来。
敏锐察觉到公子兰变化的,当然还是紧盯着对方的扶苏。
原本已经被压垮的对手突然振奋了起来,这让扶苏有些好奇,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在大昭的威逼之下,公子兰,以及他身后的楚国除了唯唯诺诺,什么也做不了。
落后,就要挨打。
挨打,就要站稳。
公子兰坐稳了身子,等待着扶苏接下来的刀子。
没有让他等太久。
“屈氏弄权辱国,为一己私利谋害君主,挑拨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百姓无辜,皆因屈氏而起,应流放全族,以儆效尤。”
即便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大昭绝不可能放过屈原所在的,以反抗大昭强权为信条的屈氏一族。
然而没有人能够想得到,大昭的制裁竟是如此严厉而不留余地。
全族流放,这是要将整个屈氏都从中原版图中抹去啊。
不只是已经张口结舌的楚人,就连其余各国使团中人,也同样心有戚戚然。
昭国此举,显然是要将屈氏的根基全部拔起,对于一个大族而言,这几乎与灭族无异。
无不出身于国内大族的众位使节们,怎能不对此有兔死狐悲之感。
没有人敢于在堂上窃窃私语,然而来回之间,如同受惊小兔一般的视线交流却紧密交织在空中,如同密集的编织。
“流放……何处?”满堂寂静之中,只有公子兰还能发声。
然而他的声音却显得空空荡荡。
公子兰咬着牙,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对方。
他要将这次屈辱的前后全部牢牢记在心中。
他也要将这张脸记在脑海中。
公子兰通红的双目只让扶苏惊讶了片刻,早已应对好的言辞并未有任何滞涩,“此乃大楚内政,我国无意干涉。”
没等公子兰稍微松口气,扶苏却冷笑道:“不过我王听闻,楚国一般都喜欢将重犯流放南疆,于是建议大楚不妨循成例。”
唯一的一点庆幸也荡然无存。
大昭,果然不会留给屈氏一点点取巧的机会。
流放南疆。
大楚的南疆在那里?
与战国时代很多国家一样,因为边境交战频繁,大楚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国境线。
国土所属变化太快,要确定一个稳定的国境线是不现实的。
只是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是,大楚甚至连疆域的划分都极为模糊。
理论上来说,大楚的南部疆域囊括了包括今日除了广东、广西以外,整个中国南部的巨大范围。
但实际上,整个大楚的南疆都是与一般被中原统称为“羣(同‘群’)蛮”的蛮族,以及同样由蛮族构成的群越混居在一起的。
因为蛮族没有国家概念,而只以部族为单位,更加没有国境这么一说,这就导致楚国自然也不会有国境线了。
那里几乎全是原始森林地域,常年瘴气密布,群蛮环伺,对于中原人来说无异于地域一般。
即便对于被中原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