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下,将睡得香甜的扶苏从梦中惊醒。
微微眯着酸胀发疼的双眼,昏沉的脑袋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周围的景致分析完毕。
“公子醒了。”不出意外,在扶苏醉酒之后在他身边照料的人自然是梅子酒,“喝了这碗醒酒汤,会舒服一些。”
梅子酒一手端着陶碗,一手搀扶着扶苏靠在车厢上坐了起来。
接过梅子酒手中的陶碗,将其中略带苦味的液体一饮而尽,扶苏按着两侧的太阳穴,才感觉回过了魂。
“什么时辰了”马车轱辘碾过路面的隆隆声从窗户传来,震耳欲聋,令扶苏眉头紧皱。
梅子酒先是接过空碗放妥当,这才轻声回道:“刚过了丑时一刻,公子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扶苏“嗯”了一声,刚准备躺下,却听到窗外狂风大作,间或伴随着闪电。
看来是要下暴雨了。
果然,高进从车窗探了个脑袋进来,见扶苏醒着,连忙请示:“公子,暴雨将至,是否先找个地方歇脚”
高进的大嗓门直吵得扶苏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头都快要炸开了。
梅子酒气得瞪了高进一眼,用气声喝道:“你小点声儿”
自知理亏,高进赶忙捂住了嘴,小声道:“公子,暴雨将至,是否先找个地方歇脚”
让你小声,又不是让你重复一遍。
扶苏脑袋更疼,只觉得自家这个侍卫统领是不是该换一个脑子清醒一点的。
“你在附近找个能躲雨的地方就是,不用再来问了。”
扶苏叹着气摆手,让高进自行处理就是。
“诶,诶,公子歇着,进告退。”高进依然捂着大嘴,学着梅子酒轻声答话。
原本以为总算能再歇会儿了,没成想高进的大嗓门刚一离开窗户就又炸响在了空中。
“公子有令,暂停前进,先找个躲雨的地方”
脑袋又是嗡地炸响,扶苏紧紧捏着被褥,两眼乱瞄,四处找刀。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还是醒酒汤起了作用,这一次的炸响比方才轻了许多。
然而被高进这么一吵吵,扶苏是彻底没了睡意。
不想勉强躺着,扶苏推开身上的薄衾,直坐了起来,“梅姨帮我梳洗一下吧。”
梅子酒应了一声,命人拿来一条浸透了凉水的毛巾,为扶苏细细擦洗。
当梅子酒擦洗到自己的下巴时,感觉着胡子的刮蹭感,扶苏强忍着让梅子酒找个刀片来为自己剃须的冲动。
前一世,扶苏就很不喜欢留胡子,然而这一世却由不得他了。
倒不是因为剃须刀没有发明这种小事。
而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上的零件部位,包括毛发在内,都是不能随意剔除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耐刑强制剃掉鬓角胡须这种比髡刑略轻的刑罚了。
髡刑是强制剃掉犯人部分或全部头发的刑罚,与耐刑一样,属于比较常用的耻辱刑。
实际上,在昭国的刑罚体系中,耻辱刑的应用范围是十分广泛的。
还有一种很少被提及的耻辱刑,叫做“说刑”。
是一种用言语令人感到羞辱的刑罚。
简单来说,就是痛骂犯人,让他对自己犯下的罪孽感到羞耻。
这种对施刑人有着一定要求的刑罚还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能够“享用”说刑的,一般都是吏员,也就是有正式编制的公务员。
在这些吏员犯下比较轻微的错失,比如渎职,却不构成严重犯罪时,就会由他们的直属上司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还有几公斤口水,将他骂一顿。
有时候,整个部门的同事也会参与进来,一人一句,进行群体批判。
所谓的社会性死亡
这种刑罚在现代人看来或许有趣,但实际在对荣誉看得往往比生命还要重的这个时代,各种耻辱刑已经是十分严厉的惩罚了。
这也是许多古装剧让扶苏感觉古怪的原因。
剧中除了老年人以外,几乎都不留胡须,难不成他们都受了耐刑
总之身为大昭长公子的扶苏,是绝对不能对自己的胡子动手的,只能忍着让它们慢慢长起来。
如今这不长不短的胡茬,真是让人难受。
不过在如今的审美中,这叫做“白面微须”,美男子的很
不能刮胡子,也不能剪头发,如今自然是没有洗头房,不是,理发馆这样的地方。
但不代表没有美发师。
不但姑娘小姐们需要人照顾自己的一头青丝,汉子们的秀发也同样是需要仔细打理的。
只是这些美发师却大都在高门大户中。
比如此刻为扶苏擦洗干净脸庞后,捧起扶苏的“秀发”仔细盘起的梅子酒,就是此中好手。
因为只是为了方便活动,而非要出席正式场合,梅子酒并未给扶苏戴上正冠,而只以普通居家时所戴的贤士冠箍起头发,再以白玉簪子固定。
即便只是居家所用,梅子酒依然没有草草了事,看似简单的发冠,却也可见功底。
刚刚将发冠戴正,扶苏还未换上外裳,就听得雨滴砸到了车顶的声音。
初时还稀疏,未过多久,便密集了起来。
密集的雨点与雷声交织不停,看来是有一场豪雨。
“找人撑把雨伞去郑夫人那里,小儿体弱,别淋了雨。”
扶苏在梅子酒的服侍上换上了稍微厚实些的外袍,想了想吩咐了一句。
“唯。”
应了一句,梅子酒对窗外吩咐了一句,然后在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