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任何一个有资格为大将扛纛之人,都是一军中勇猛最盛之人。
比如白起军中的力士孟贲。
再比如嬴显眼前正挺剑向他此来的项通。
同为项氏子弟,虽无项荣那般的大名,但被选中为项燕的扛纛人,项通的武勇显然是得到了项氏子弟共同认可的。
已经被打落马下的项通被弩箭所伤的左臂无力低垂,被绑缚在身后的大纛,与他的身影一起,被四周昭军骑士扬起的尘土逐渐淹没。
心知不能活,项通奋起余勇的一击冲破了封锁,直向领头的嬴显刺来。
然而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嬴显长枪如灵蛇出洞,轻易便结束了项通最后的一搏。
失去生命力的尸体跪倒在地,然而背上的大纛与项通的尸体互为支撑,竟让项通在身死之后,仍能保着楚军大纛不倒。
的确是个壮士。
然而此时却容不得嬴显浪费点滴时间。
况且为了这一刻,已有上千昭骑就粉身碎骨在他的面前。
嬴显暗道了声得罪猛士,又飞快纵马上前,将项通的尸身连同楚军大纛一起,撞入尘埃。
战场上突然的“万胜”欢呼,震撼了正于留城鏖战的两军。
向着欢呼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扶苏视野中除了正在驰骋纵横的昭骑之外,再无其他。
直到樗里偲几乎不敢置信的提醒,扶苏才发现,原本那里应是楚军大纛所在。
韩信终究是做到了。
即便或许还有些年轻稚嫩,但他毕竟还是那个兵仙。
“大纛倒了楚军败了”
“大纛倒了楚军败了”
从泗水河边到留城之上,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正在奋战的,还是受伤倒地无力再起的,联军将士无人不在怒吼提醒着眼前的楚军。
他们的主军大纛已经被夺,大将生死不知。
四十万以浩荡之势欲要席卷留城的楚军,败了。
败在初出茅庐的兵仙奇袭,败在齐王建的雪中送炭,败在无数将士的血染沙场。
项燕也败了,败于战阵经验连他的零头也没有的公子扶苏。
没有扶苏的提携与送师白起,就不会有韩信早了二十年的初露锋芒。
没有扶苏的友谊,齐王建绝不会放着南线的肥肉不吃,派军来啃硬骨头。
没有扶苏的仁义之名,无数将士不会愿意陪着他在孤城之下一起赌一个万一。
他们赌对了。
西门原本在项荣神威之下已经逐渐开始结阵反击乐乘的溃军立刻再度崩盘。
这一次,就连项荣麾下的项氏子弟亲兵,都有了无法挽回的动摇。
大纛的倒下,就意味着主将的失败。
主将都失败了,这仗还怎么打
但他们还并不是最早崩溃的。
当先崩溃的,自然是离大纛最近,同时也肩负着护卫主将之责的亲卫队。
大纛就在他们身后被人撞落尘埃。
目睹这样情状的亲卫队,突然就没了能够战斗下去的意志。
逃。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立刻就占据了全部的身心。
即便眼前的齐军战阵早已破碎,再有一冲之力就会崩散。即便身后的昭军骑士在冲阵之后已经不再有能够直接威胁的战力。
但这一切的思考,已经远离了楚军的脑海。
最后,随着正面与扶苏部纠缠在城头的主军的溃散,使得楚军的溃逃以浪潮之势席卷了城外。
败军来势如此凶猛,就连联军竟也一时不能阻止。
赵括部方才经历了项燕亲卫的全力猛攻,此时更是不敢稍作阻挡,唯恐被冲散,只能紧守战阵,再令蒙毅与田楷率骑军驱赶败军。
“项燕呢项燕去哪儿了”
嬴显此时却没有沉浸在大胜楚军的喜悦中。
带着麾下紧紧跟随的上百亲卫,嬴显徒劳地城外一片混乱之中寻找着可能是他战场生涯中最大的功绩。
然而在这一片如同沸腾滚水的败军浪潮中,要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大海捞针。
眼看败军越来越多,行进逐渐受阻,即便心中痛恨,嬴显也只能放弃了生擒项燕的打算,先勉力向赵括部靠去。
“随我冲杀”
李放杀得兴起,根本不在乎被伤了的手臂还在流血。
被项荣所阻的愤怒此时需要释放,李放牢牢盯着那个在一片溃乱之中仍能聚拢起一部人马的身影。
若能将其斩落马下,李放便觉此生足矣。
“齐军动向如何”
这是廉颇正式入楚,与春申君等人商讨应对六国伐楚之计时所问的第一个问题。
由这个问题的解释,廉颇陈述了自己的楚国战略。
即不再因为地理相距过远的原因将整个楚国划分为不同的战区,而是以整体的方式来针对联军指挥不一的缺点。
而这一战略的起始就在于洞察齐军的动向。
廉颇问得可谓一针见血。
若没有齐军水师支援,即便扶苏设了赵括伏兵,然而在楚军水师封锁之下,无法渡河的赵括或许到了留城之战落下帷幕之际,仍只能选择壁上观。
若没有齐军步卒与赵括部合力将项燕的近卫军以鱼鳞阵牢牢锁死,嬴显,或者说韩信即便再藏掖下一万骑兵,也无法真正威胁到项燕。
然而问题是。
廉颇问得太慢了。
楚国毕竟还是太大了。
即便上层不再自行将楚地战局割裂开来,但地理上的广袤就决定了高层的一切决定,到了基层往往都已是事后。
齐军二十余艘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