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弩是野战利器。
这一点早已借由昭军的战无不胜而广为人知。
但今日,经由苏梦泽改良之后的床弩,将会让世人知道,在守城之时,床弩也能发挥其超强的能力。
这些特制的床弩都被布置到突出墙体的基座中,一直为黑布所覆盖,直到巢车靠近之后,黑布掀开,才露出了峥嵘。
不同于普通的单弓床弩,这些床弩采用的是前二后一,即两正一反的三弓床弩。
三弓床弩的名头或许不够响,但它的别称是鼎鼎大名的。
八牛弩。
这又是一项并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超前利器。
只是不同于重骑的无心插柳,八牛弩的出现可以说是扶苏一手推动的。
这便是扶苏原本打算献给始皇的第三项利器,不过因为打造太过困难而搁置了计划。
除了多了两张弓以大幅提高了床弩的射程和威力,三弓床弩上所用的弩箭同样是为了今日的情况所特制的。
弩箭的前端是带有倒刺的三棱箭头,而弩箭的后端则有绳索与弩车之后的起重机相连。
仅看这弩箭的样式,扶苏的目的就已经很明显了。
“发射”
苏梦泽已经不是第一次喊出这样的话,但这一次却同样令他如第一次那般激动。
随着八牛弩的咆哮,每一座正耀武扬威的楚军巢车之上,立刻就被床弩所洞穿了数个连有绳索的缺口。
“拉快拉”
不需要太多人的使劲,只需要两位控制起重机的操纵员的简单动作,刚刚展现了片刻威风的楚军战争巨兽就如同被击中脚踝的阿喀琉斯,瞬间崩塌于地。
近十米高的巢车带着其上的数百弓手轰然倒塌,激起数米高的烟尘,如同黑色烟花。
多有躲闪不及的楚军步卒被崩塌的巢车压倒在地,死伤枕籍。
八牛弩的威胁显然也被楚军所知晓,很快,楚军剩余的投石车纷纷调转方向,对着城头的弩车开始发动攻击。
同时,随着云雾进一步散开,楚军攻城的巨大阵势彻底展现到了扶苏面前。
“项燕这是疯了吗”
以樗里偲的冷静心性也惊讶得说出了扶苏同样在想的事情。
但只这一面城墙,粗略看去的楚军数量至少在五万左右。
而且此刻,他们已经在各类器械辅助下,推进到了两百步内。
这是一个足以展开冲锋的距离。
楚军也正是这样做的。
号角声更急,仿佛是在催促。
得到了号角声的催动,楚军猛然提了速,向着城头冲来。
但与昨日冲城时不同,见识过联军,准确说是昭军恐怖封锁能力的楚军吸收了上一次无法冲过封锁的经验。
若是扶苏,肯定会以盾车与重甲来作为前进的辅助。
但楚军的指挥官项燕显然有更灵活,也更血腥的方法来冲破封锁线。
那就是楚国几乎取之不竭的血色资源奴隶。
在填城过程中侥幸逃脱一命的楚国奴隶,最终还是要面对联军的集中攻击。
望着漫山遍野如同难民一般衣不蔽体的奴隶冲阵,扶苏明白了项燕的意图。
他是要用奴隶“低贱”的人命来换取昭人的可贵箭矢。
没有盾牌,没有衣甲,甚至连用以遮体的衣物都没有的楚人奴隶在联军的攻击下如同一片片秋收时的麦子般被割倒。
“这个疯子。”
扶苏对项燕的恐怖手腕咬牙切齿。
“但的确有效。”认同人有高低贵贱的樗里偲却也同样对项燕这般彻底不将奴隶的命当作人命珍惜的手段感到彻骨的寒意。
但就如他所说的,项燕利用这一手段达成了他的目的。
利用奴隶进一步消耗留城本就库存不够的箭矢,同时掩护楚军主力在没有,或者稍有压力的情况下持续快速推进。
面对这样疯狂的攻势,扶苏手心冒汗,如同看到了丧尸围城。
所不同的是,眼前围城的,都是与他一样有思想有血肉的人类。
“上檑木。”
被扶苏任命为守城指挥的章邯却并未将情绪纠结在项燕所为是否人道上,下令之时就连音调都不曾有变。
还带着湿润树皮的粗壮原木被从城头砸下,不分是楚军还是奴隶,一视同仁地被砸为肉泥。
而在另一边,奴隶们终于冲上了昨日里他们自己付出了惨重代价所铺就的,直通城头的通道。
虽然不理解为何昭人没有在昨夜趁机铲除掉这些通道,但项燕并不需要过多思考,无论对方还有何等巧技等着,他只需要一力降十会,统统以奴隶为肉盾为他趟平前路就是。
只是可惜,项燕打错了注意。
这条通路,真的不是没有衣物,更不可能有靴子保护的奴隶能够趟平的。
远比箭矢入肉更为钻心的痛苦之下,奴隶们的痛苦哭喊声震九霄,甚至将战场上四处飞扬的喊杀声都比了下去。
项燕没能明白为什么奴隶们纷纷在看似毫无阻挡的通道上停步坐下,捂着脚大哭不止,甚至就连监斩官的利刃都不能制止。
扶苏当然明白。
毕竟通道上的铁蒺藜,就是他命人步下的。
这些使用边角料所做的,简单却伤害力极强的小玩意儿,是送给项燕的又一礼物。
原本铁蒺藜的伤害目标,当然是想要借着通道攻城的楚军。
即便有靴子护着,被磨得十分锋利的铁蒺藜仍足以伤害到没有特意做过地面防护的楚军脚底,而对于连靴子都没有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