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燕齐开战的消息传来,新子出世还不足一周的扶苏便接到了命他作为甘茂副使,一同使楚的诏令。
扶苏有理由相信,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来自始皇将自己支开的想法。
自嬴澍出生以来,始皇帝就将王长孙抱到了章台宫,此后扶苏跟赵灵儿加起来见到孩子的次数都不满一手之数。
可怜新晋为父母的小三口(包括魏无月)对此都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借助华阳夫人来表达一下对于抚养权的渴望。
始皇自然是权威深重,其意志力在大昭无人可以违逆,连只在他一人之下的扶苏都对此毫无办法。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抚养权的争夺中,扶苏并非是孤立无援。
至少,母亲华阳夫人,以及老宗正嬴白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华阳夫人自然是出自对于儿子儿媳的支持,宗正则是站在族长的立场,对于始皇如此搅乱宗室后裔抚养序列的手段表达不满。
而随着宫中消息的传出,对始皇决意亲自抚养王孙抱有疑虑态度的大臣们也越来越多,如同扶苏的想法一样,对王长孙的过分溺爱是无法不让群臣忧心的。
继承人的资质如何会在怎样深重地影响一国政治甚至国运,这在武王嬴荡身上早已体现得淋漓尽致,前车之鉴还未远的昭国上下对此自然不会再次袖手旁观。
然而,在此事上显得无比固执的始皇充分展示了他的霸道。
首当其冲的就是每日里都会在嬴政耳边唠叨不停的华阳夫人:每年春天都会赐予华阳宫的蜀锦,今年无端少了三百匹。
虽然少府给出的官方理由是蜀地收成不佳,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昭王在以这样的方式对华阳夫人发出警告。
然而这样的警告收效甚微,华阳夫人每日里仍是雷打不动地进谏,似乎丝毫没有将昭王的警告放在心上。
没过几日,昭王就发现今年尚衣署送来的衣物虽然数量上没有减少,然而用料比之往年低劣了不少,以为偷工减料到了自己头上的昭王大怒之下,严令彻查。
然而调查的结果只让嬴政哭笑不得。原来一向归属于华阳夫人统辖的尚衣署以蜀锦稀缺为由,将原本应由新布缝制的衣裳改为了去岁遗留下的陈布。
体会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昭王只能无奈下诏申斥,责令少府将短缺的蜀锦补齐,倒是苦了两头不是人的少府令。
眼看这场或许关系到帝国未来继承人抚养权的争夺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时,始皇以一纸几乎是赶人姿态的诏令将扶苏遣出了咸阳。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
连“原告”都无法出庭了,这场官司还怎么打?
可惜宗正嬴白同样并非是那样轻易便会认输的性子。
若要让辅佐四代昭王的老宗正将其所亲眼见识过的国君以顽固程度排名,当今昭王恐怕还排不到榜首上去。
年过耄耋的老宗正有着常人无法比拟乃至于想象的极佳耐性,每日里面君之后也不与昭王多言,只安静坐在一旁看着王上处理政事而已。
日出而来,日落而归,竟是矢口不言归还王孙之事。
而面对这位族中的最长者,嬴政也不能像面对扶苏那样随意一道诏令打发了,只能与对方磨起了性子,对嬴白显然的目的装聋作哑。
在宫内宫外两位“反对派”领袖的带领之下,原本属于帝王家事的王孙抚养问题,越发受人关注。
就连咸阳城街头巷口议论的内容都已经集中到了此事上。
然而这一切都被已经离开咸阳十日路程的扶苏暂时抛在了脑后。
相比于始皇近似于胡闹的“家庭纠纷”,摆在扶苏面前更为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在两国已经显露有明显敌意的情况下,哄骗楚王乖乖上当。
楚王虽然贪利,但并非愚鲁之人,又有屈原等人在身侧为其出谋划策,想要骗过这么多俊彦之士,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对于扶苏的疑虑,甘茂却只大笑了之,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竟是丝毫不担心。
虽然不知道这老狐狸究竟打的是何主意,然而对于甘茂的能力,扶苏还是放心的,既然主事人甘相都如此安坐,他也没必要太过忧心。
与上次使楚时所走的路线不同,因为两**事力量在巴蜀之间频繁调动,为避免卷入争端,使团并没有选择从巴蜀直下寿春,而是走的从武关由陆路入楚的道路。
不过因为道路的平整,虽然比不上顺流而下的速度,却也多不了几日行程。
同样发生了变化的,还有扶苏选择的随行人员。
除了高进有护卫之责自然要跟随扶苏左右外,张苍与蒙毅因为有多次出使的经验,也同样被扶苏继续带着。
而在扶苏第一次使楚之时表现杰出的百里俜则因为被任命为三川郡的郡守,自然缺席了这第二次使楚的旅程。
补充进队伍的,是蒙毅在扶苏近前大力夸赞过其剑术的姜氏后裔姜崇,以及最近与蒙毅传出绯闻的荀师关门弟子,卢炯。
而这场绯闻的制造者与传播者,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扶苏与魏无月了。
对于这样的桃色新闻,卢炯的态度显得颇为无谓,倒是曾因在始皇面前主动求战而被视为新生代中最有进取心的蒙毅此时表现得极为扭捏,没少让扶苏借机取笑。
正在与扶苏交流楚国朝堂动向的蒙毅突然纵马离开,扶苏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
卢炯对蒙毅落荒而逃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