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在火苗的舐舔下劈啪作响。
受到公子激励的昭军士气大盛,一日之内连下魏军三寨。
心情大好的扶苏也有了月下在篝火边喝酒聊天的兴致。
如今军中并无禁酒,因为饮水的洁净无法保证,煮水的耗费在这个没有煤炭的时代又太过奢侈,因此低度数的酒是军中将领摄取水分的最佳途径。
当然,酗酒之事还是被严格禁止的,一有发现轻则鞭打,重则夺爵。
至于篝火所用的木材都是军中晾干备用的,大雨初歇下的森林之中,树木水分太多,不宜直接用来点火。
樗里偲懒洋洋地抱着酒樽,嘴皮子随意一翻就能惹来众人的大笑。
扶苏随手又给火堆添了根木柴,借着火光看向身边仍然默然不语的蒙毅,强忍着没有叹气出来。
这位好友虽然被自己一封信叫到了身边作为军机郎,却一直没有在军议上发表过一句意见,依然是一派颓废的样子。
“随我走走。”
扶苏站起身拍了拍蒙毅的肩膀,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就转身背着火光走了。
蒙毅从沉思中被拍醒,还未言语就见公子已经迈步走了,只好拍地而起,急忙跟上。
隔着火光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樗里偲并无言语,只是又抱着美酒喝了一大口,滋味甚美。
听着身后沉稳的脚步声,扶苏随意道:“这几日行军辛苦了。”
“连樗里偲那货都能跟得上,我就更称不上辛苦了。”
蒙毅毕竟将门出身,当然不是樗里偲那等懒人能比拟的。
想起这个,扶苏略有好笑,在伐魏之时推三阻四的樗里偲却对此次用兵十分上心。不用扶苏苦口婆心,自己就老实跟了上来。
扶苏却是不知,伐魏之战他不过是监军,自有用兵如神的上将军领军,樗里偲放心的很。可是此战是要扶苏自己上阵领军,樗里偲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但扶苏提起此事不过是为了起个话头,因此只是轻轻点头并未多谈,而是转换了话题,“从堂堂中书郎屈才来给我做一个军机郎,可是觉得委屈?”
“公子说哪里话。”蒙毅稍稍有些紧张,担心扶苏对自己近日的表现有所不满,“蒙毅戴罪之人,公子肯提携,已是……”
“都是废话。”
蒙毅惊讶地住了口,不知公子是何用意。
此时巡逻的兵士走了过来,扶苏大袖一拜,认出了二人的兵士们赶紧施礼绕开。
“你以为本公子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以军机郎之职施舍与你?”
扶苏突然停步转身,看着神色慌张的蒙毅突然作色,“你也不看看能位列军机处的,都是何等少年英杰,那是能用来施舍的职位?”
蒙毅嗫喏不敢言,扶苏继续毫不留情地训斥:“尉山背景如何?堂堂封君世袭罔替,其祖还是与我有半师之谊的老廷尉,那又如何?本公子还不是把他解了职!
“明白告诉你,我提你蒙毅来军机处,不是可怜于你,也不是要展现往日情分。本公子如此做,都是因为你蒙毅有值得本公子投资的才华,若非如此,我哪里会看你半眼?”
明明受了公子训斥,蒙毅却松了口气,脸上竟是有了久违的淡淡笑意,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因为可怜和情分而来的施舍才是更让他无法接受的。
只是因为施恩之人是公子扶苏,他才不得已之下勉强接受,如今心结解开,心中总算畅快了些,“公子心意,毅已知晓。”
言罢,蒙毅躬身而拜,神态极为诚恳。
扶苏见好友作态,知道他一处心结已解,也松了口气,扶起了蒙毅,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还有一处,扶苏得向蒙毅挑明了,“黑冰台受挫一事,父王处理虽然稍重……”
蒙毅抬手阻止了扶苏继续说下去,“公子不必多言,毅对此并无怨言。”
见蒙毅神色恳切,似乎并不是言不由衷,扶苏继续听了下去,“黑冰台毕竟是在我手中受了严重折损,更是险些酿成兵败西魏的后果,此事,毅难辞其咎。只夺爵贬职,已是王上的法外开恩了。”
“你能想得通透,我就放心了。”
两人心结尽去,拉着手又回到了篝火边。
此时众人在公子离开后气氛正火热,在扶苏靠近后,有人清了清嗓子,众人的肆意大笑便突然戛然而止,大家都只默默盯着篝火看。
有人实在忍不住发出闷笑也会被身边人推臂提醒。
扶苏当然知道这群人是在领导离开之后背地里讲点段子,或许还带了点颜色,但是他并不想深究,懂得张弛有度是一个上位者的基本功。
装作并未注意众人的奇怪,扶苏随意与蒙毅重新坐下,接过身边递来的酒爵啜了一口。
过了片刻,见公子的确“毫无所觉”,紧张了片刻的气氛终于又和缓了下来。
悠闲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就被冯异带来的消息打破了,“白起军强攻野王,魏军守卫十分坚韧,两军已相持不下数日,均是死伤枕籍。”
野王?
扶苏在脑海中稍稍想了一下野王的位置,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曲阳守军为何不惜一切也要将自己挡住。
曲阳一失,轵关就将彻底暴露在昭军的兵锋之下。
这是此前就知道的事,但此前不知道的是,轵关,就在野王背后。
拿下曲阳之后的扶苏军甚至不需要攻下轵关,只需要稍稍从北边绕一绕,就完全能够直插野王之后。
那么白起为何要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