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不看了不看了,看得头昏眼花。”
吴希夷双手一推,爽然一笑,决定不再覆棋,嘴角的苦笑中流露出了一丝力不从心的勉强与倦意,好似那梁上坠落下来的灰尘停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些不堪重负。
说罢,他又习惯性地拿起酒榼,欲饮上一口,以解劳乏,以慰枯肠,可不想这酒榼刚到嘴边,就被人夺了过去。
“九叔,你这局棋明明还有路可走,怎的就认输了呢对棋如对酒,如果你这么轻易就认输了,那以后谁还和你一起喝酒”
来人说得没错,吴希夷确实还有路可走,并非邓林所看到的“走投无路”,之前柳云辞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全看在眼里,但他都没做理会。
说话之人捧起酒榼,仰头猛喝了一口,淋漓的酒水从他的嘴角漫溢而出,没过他的喉咙时,他的喉结用力地向下滑动了一下。
吴希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榼,犹恐他一口气把里头的酒就给吸光了。
还好,他没有将那所剩不多的酒水一饮而尽,可是,他也没有将余下的酒留给吴希夷。
吴希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酒榼从他眼前又转移到了另一人手里。那人接过酒榼,又是仰头一个猛灌,将那榼中之酒喝了个精光,涓滴不存。这两人渴饮之态就好像要把这两年欠下的酒一次都给补足了。
喝完,两个人还相对一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两年没见,他风采依旧,气度依旧;两年未见,他依旧沉稳,依旧冷峻。
吴希夷见着二人把酒共酌,又相对一笑,并无嫌隙,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唉,输了,输了,九叔精力不济,再熬下去,头发都要白了。”吴希夷一边抚着头伸了个懒腰,一边缓缓站起身来。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地上还有两个人,可看着两个人的姿态,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干嘛呢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的,你们两个相拥相抱,成何体统”
可地上的两个人正不可开交,哪里听得见他的呵斥。
二人在地上纠缠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着翻滚起身,可人还没站稳,两人又为谁踩了谁的衣摆谁扯了谁的头巾而争吵起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一样的衣冠不整,一样的狼狈,一样的窘迫。看得久了,两人自己都想笑,可最后还是都忍住了。
好像那一刻,谁先笑,谁就输了。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输赢是多么重要的呀
祁穆飞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两个人扭打缠斗,看着两个人互相指责,他既没有阻拦,也没有相帮,而是一直都是以隔岸观火的态度冷静地观看着。
和墨尘一样,他也从这两个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彼此。
柳云辞和邓林在三人的劝解之后,终于偃旗息鼓,但谁也不肯先伸出手来与对方握手言和。
刻下,邓林乌帽斜欹,头发散乱,脸上的尘土扑簌簌地往下直掉,却还不肯善罢甘休,气咻咻地欲待卷土重来,全然不顾自己的仪容。
而那柳云辞可是爱体面的人,就算躺在街上,也要寻个最潇洒最俊美的姿势,令那些个无知少女蓦然一瞥,都不禁面红耳赤心动不已。所以,他从地上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重振旗鼓,再战一回,而是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衫捯饬自己的仪容。
他可不想自己这副衣冠不整的粗疏相被别人看到,尤其是那个嘴不饶人的师潇羽。
柳云辞满目怨恨地朝墨尘睨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墨尘一个盛气凌人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适才,他明知是墨尘暗中捣鬼害得他失足坠梁,却敢怒不敢言,只好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邓林身上。
不过他也知道,邓林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火气愈大,他这“灯”也烧得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