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追坪狼骑推出了五十步宽的东去通道,却也付出了两千狼骑落马的沉痛代价,而晋军伤亡不到五百。
如此短的时间打出如此巨大的伤亡,追坪狼骑自永嘉年间建军以来,这是第二次了。
至于那第一次,比现在惨烈一万倍,姚襄甚至都不敢去回想那日一战的情景。那面白底血字的厭字大旗,那只煞白眸子里的幽光,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每夜半惊醒,便是彻夜的心悸难平。
但这次不一样了,一炷香两千伤亡,却也打出了他姚襄顾大局敢担当的声望。他毕竟还年轻,未来十年二十年里,这是可以招揽十万雄兵的资本。
既然顺利送走了两万铁骑,那姚襄的打法便要换一换了。他用不着惦记逃出去的晋军主力,眼前这两千余骑就足够他找找乐子了。他现在有的是功夫和精力,不把这支晋军放干最后一滴血,难抚上一战大败亏输的创痛!今日之后,总能睡个踏实觉了吧!
狼骑阵型顿时一换,晋军迟迟不能捅破的腰眼,却被狼骑自己从中间断开。一半前冲,一半后撤,两头各有两千余骑,竟成了两面夹击之势。
姚襄这是仗着兵力优势,肆无忌惮了!
羌人大阵断的如此干净利索,庾大临这时才意识到,羌军主将是从一开始便预谋好了的。两军接阵之处,自家就掉进了对手圈套里,自始至终都被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晋军顾此失彼,左右掣肘,渐渐支绌起来。
追坪狼骑的狡诈狠戾远超预料,同样是弓骑,弓槊切换,远近相宜,斗阵奇术层出不穷,已然是以炫技虐杀为主了。
庾大临叫苦不迭,想要以命搏命都是奢求。追坪狼骑的大多招数他只能疲于应付,有些是牙营也会的,更多则是平日操演都使不出来的,以斗阵之术而论,牙营显然差了不止一筹!
面对两倍于己的当世强军,强者恒强,弱者越若,牙营被狼骑一口一口的撕去骨肉,快至晌午之时,出阵的三千骑,连两百都不到了。
而狼骑也终于玩累了,姚襄一令传下,四千追坪狼骑撤了大阵,将所剩无几的晋军层层围在了中央。
庾大临浑身是血,强撑不倒,一杆大槊胡乱挥动着,早已没了丝毫章法。周围袍泽被一箭一箭的放倒马下,却无一人是致命伤,分明就是狼骑故意而为之。
眼见羌人连阵型都撤了,庾大临知道最后斩首的时候到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吼骂,污言秽语,大骂不休!
但骂声随即淹没在四千狼骑的浪笑声中,一丝波纹也掀不起来。
罢了!就死在这里吧!
庾大临铿锵拔刀,架在了脖子上。自殉之际,他遥望东面,不禁揣测,雄武镇不知有没有逃出去,如果被追上了,此刻境遇恐怕不会比牙营强上多少。
忽然,砰砰的震动经由坐骑传到了庾大临身上,这是地面在震。
东面扬起了沙尘,一片黑影由远及近,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中。
庾大临咽下一口血水,心头无尽凄凉,竟然这么快!
赵军归来,那就意味着雄武镇果真被追上了,一万五千大晋精锐,竟连一个晌午都撑不下来,晋赵战力悬殊致斯,大晋国祚怕是到头了!
赵军主力归来,牙营人人心若死灰,羌人上下也是意外的很。
“好快啊!”连姚襄也不禁咋舌称奇。
两万大军这一去一回,竟只用了一个晌午,难道晋军都是泥捏的不成?
“也太快了吧。”姚襄手搭凉棚朝东望去,仍是难掩惊讶,“这卧薪尝胆,憋足了劲头,果然是不同凡响。”
嘶
他突然倒吸了凉气,不对劲!
来军越来越近,但这行伍,哪里是凯旋的模样?根本就是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吃败仗了!
但这怎么可能?
晋军纵然不是泥捏的,却也绝不会是铁打的。两万大军合集了龙腾、神武、乞活这三支当世强兵,怎会败在名不见经传的晋军雄武镇手里?
姚襄死死盯着疾驰而来的自家大军,眼睛越睁越大,越瞪越圆,透过漫天扬尘,在自家兵马的后面,一面白底血字的大旗渐渐显出轮廓。
姚襄霎时激出一身冷汗:白底血字,厭!
是厭旗!
他不禁挠了挠后脑勺,望了望同样瞠目结舌的左右部下,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但这厭旗张牙舞爪,与那个让他夜半惊醒的噩梦,如出一辙!
姚襄怔怔失神,像是掉了魂一样,连被部下裹挟退走都没有发觉,只在嘴里反复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副将早已唤了他不知几遍,但这一军主将浑浑噩噩,哪里还能下军令?副将只得替姚襄做了决断,撤!
其实这个决断也好做,因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四千羌骑乱成一团,非但不能接应友军,若再不撤退,恐怕还得被友军践在马蹄下面。
况且两万大军都败了,自家还逞什么能?
好在二十万主力就在襄阳,虽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追在后面,但还能一路追到襄阳不成?
追坪狼骑将行斩首之际,呼吸之间却仓惶而走,莫名其妙保住了性命,两百牙兵同样目瞪口呆。
“进城!速关城门!”
庾大临虽是一头雾水,却不碍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赵军溃至之前,这两百牙兵互相搀扶着退回了城中,樊城大门再次轰然阖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