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郝音一直望着这雨。仿佛这天气都知道武汉的悲伤。一直冷冷地下个不停。
她努力地往远处看,却什么都看不清。一切都只有模糊的轮廓。其实她也不知在看什么。就是想拼命地去看清楚。
末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谁都不想死。我也不想。走吧。”
李小梅盯着郝音的口罩,不敢相信从来都那么坚强乐观的郝音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颤声道,“去,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去宾馆吧。你走不了那么远。到小区有十公里路。”
郝音的心很痛,很冷,很无能为力。但她却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
“郝音,你这是要放弃我吗?求求你。我不想等死。”李小梅悲声道,只感觉人整个顺着墙往下滑,站不稳。
“可是没有车。你也走不回去。徒然浪费力气。你自己扶着墙吧!别摔倒了。现在摔了,没地方能治。”郝音的声音很惆怅,很冰冷。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客观的事实。
郝音淡淡地说,“而且你每天可以来这里打针。也许很快会好,也不一定要住院。”
她也不知道为何心会变得这样的冷,这样的硬,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也许生与死之间的谦让,真的好难。
“郝音,求求你了。送我回小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已经知道错了,郝音。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想死啊。”说完,李小梅扯着郝音的衣袖,缓缓往下滑。
郝音知道这是李小梅要给她跪下了。刚刚她已经预感到,李小梅一定会在被拒绝之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四下跪。
哪有长辈跪晚辈。
这是要折寿的
郝音顺手扶住了李小梅,没有让她跌下去。旁人看起来就像是老人身体虚弱四肢无力,边上的郝音好心扶了一把。
为了自己的利益,李小梅一直都这样。能屈能伸,之后再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郝音,你为什么不让我跪?”李小梅被识破以后有些恼羞成怒。
郝音的目光扫过李小梅发黄的脸颊,浑浊的眼睛,“因为,我受不起。我帮不了你。真的,我尽力了。”
走廊上的人很多,不少人已经察觉到了她们两人对话的异常,都在猜测她们之间的身份。有的说是母女的,有的说是婆媳。
“那女的心真狠。婆婆都这样求她了,还这样”
“我看不一定,说不定是好媳妇碰到恶婆婆了。你看那女的慈眉善目的,倒是婆婆凶神恶煞病恹恹的。能陪婆婆来医院就不错了。”
“人不可貌相啊!这个谁说得清。疫情来了,还不是各顾各的。”
“哪有媳妇对婆婆是真心的?你见过吗?我没见过。”
“就是。自古婆婆跟媳妇都是死对头,搞不到一起去。”
那些人也不顾及当事人就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反正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反正这病也一时看不上。还不如在这百无聊赖的雨天,随便说说话。
这几天,大家看多了灵车从门口载着尸体来来去去,心也变得灰败,看不到生活的善意,生活的希望了。
因为,这病毒本身就是满满的恶意。而这场病情,揭开了平日里掩盖的好好的和谐,**裸地考验着每个人的人性。
李小梅听着那些议论,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自知理亏。可她求生的念头无比强烈。她还不想死,她还要活着,去养她即将来临的小孙孙。
她再次顾不得颜面,继续好生哀求道,“郝音,我求你了。你就看在志文的份上救救我好吗?”
“我救不了你啊。”郝音低下头,不去看她。她真的怕自己一看李小梅,心就又软了。
李小梅见郝音低头没有答话,就她的经验,她知道郝音肯定有些犹豫了,立即抢声道,“可以救的,可以救的。你送我回小区就行。我走,我自己走。我走得动!我走得动!”
“这么大的雨。我做不了主。”
郝音幽幽地说。
“没事的,郝音。我自己负责。万一我,万一我,死在路上了。我自己负责。”李小梅想伸出手拉住郝音。手停在半空中又促狭地收回去。
她是李小梅此时唯一的稻草,李小梅万万不敢造次。
郝音的心变得很痛。她觉得,自己好像真地变了。变得心狠手辣,麻木不仁。变成了曾经反感的那类人。她想给父亲打电话,问问他该怎么办。
父亲一直是个很睿智,很果断的人。他一定知道怎么办。
郝音拿起手机想给父亲,发个短信问问。打开微信对话框,发现爸爸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
“阿音。你在哪里?找到酒店隔离了没有?我跟你妈都很担心你。有空给我们回个电话。没有找到,就回家!”
“阿音。你怎么这么半天没有回消息?出什么事了吗?”
“阿音,快点给我们回个电话!我们急死了。郝乐也不接电话,你们两孩子太不懂事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几乎让郝音崩溃,让她泣不成声。这才是最爱她的爸妈啊!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她和弟弟的安危,为他两操心,为他两操碎了心。
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
一天到晚关心这个,关心那个。却独独忘了给最爱自己的爸妈报个平安。
“郝音?”李小梅仔细地观察着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