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中心里面依然很多人。虽然算不上人声鼎沸,但也充满了各种嘈杂,咳嗽声、哭声、呼噜声、争吵声……
头痛让她脸色苍白,心头一暗,两腿像灌了铅一样。
恐惧攫取了她的心脏,灵魂似乎都被抽离。
感觉这道门,就像鬼门关一样。她扶着钟志文的胳膊,似乎一抬腿,就跨进去鬼门关半边身子。
“阿音,别怕,有我。”
钟志文托住她身体左手在她的臂膀上按了按。
“我……我真的很怕。”她的声音在颤抖。
“别怕。来,我扶着你,你坐这里吧。我去问问前台那边。”
郝音的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钟志文的臂膀,不让他离开。满眼泪花,极度脆弱。
之前都是陪李小梅过来,虽然害怕被传染,但根本无法感受到作为患者,这种排不上床位,面对非冠肺炎治疗结果未知的那种透骨恐惧和绝望。
很多事情,真的不到自己身上,是没法真正地理解。那些感同身受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只有自己也得了这病,感觉死亡的威胁,才能明白,那些狂乱求生的举动,真的只是人的本能。
她在难过中,也理解了这些天来重症中的李小梅,做出的那些自私和疯狂的举动……
想活下去,多么地卑微。尤其如果有牵挂的话。
郝音此时也很怕很怕死……但谁人又不怕呢?!
在真正的生死威胁面前高尚,真的好艰难……
她既不知道自己后脑勺到底严不严重,也不知道自己肺部感染的程度到底如何。反正从那天到现在脑袋一直从内到外一直都很痛。
昨天休息了一天,吃了些药。呕吐和腹泻都有所缓解,但那也因为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没货,自然没得拉。
吃不下东西没胃口,稍微吃一点嘴里又味如嚼蜡,像吃沙子一样,还老恶心想吐。也不敢勉强吃太多,怕吃多了又吐出来。其他时间就是绞尽脑汁地把各种药在不同的时间吃下去,不吐出来。
什么时候吃饭也成了一种负担……享受食物的美味成了奢侈……
她担心这样下去胃里没有东西,抵抗力不行。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吃复合维生素片。早上也吃好了才出来的。那维生素片还是郝音大年三十夜里给李小梅买的,被带到宾馆来了。
在英国进修那段时间,她发现很多老外有吃维生素的习惯,也推荐她吃,说可以增强抵抗力,保持旺盛精力。她也试着吃了段时间,发现很多方面确实有明显改善。
除了维生素片,她还一直遵照护士的要求,吃了退烧和抗病毒的药,虚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但温度一直降不到373度以下。总是在376度以上,还老忽高忽低。一会儿降了点下去,半夜又升到三十九度。心情也随之起起落落,升起希望又失望,反而更加悲观和担忧。
此时,她非常的虚弱,两腿发软,眼前发黑,险些又晕过去。原本因为李小梅的过世,她不准备告诉钟志文自己后脑勺摔了的事情,此时却意识到为了活下去,为了亲人尤其是豆豆,她必须如实地告诉钟志文一切。
“志文,你别走。我很害怕。我还有豆豆。我必须要活下去。豆豆还在家等我呢。她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了。我答应她十四天后回家看她的。”
郝音死死地抓住钟志文的衣袖,泪眼婆娑。女儿豆豆是她最大的软肋,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责任。
“志文,我,我的后脑勺前天摔伤了。”郝音哽咽着,一时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她从小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诉苦和表功。这点与弟弟郝乐完全不一样。一分的功劳会被他吹成十分。
“就是前天下雨,我往后一仰,后脑勺着地,就摔伤了。”
郝音眼睛看向别处,一瞬间又改变了主意,求生的**此时占据了整个脑子。
“其实也不是。那天好像一辆车开过来,要撞到你妈了。然后我抱住她倒在地上。后面我就不记得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本来不想说这些的。但我现在头真的好痛。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这段似乎是她特别痛苦的回忆。刚说完这句,她的脑子像炸裂一般地痛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痛苦地双手抱着脑袋。
“我知道阿音。你别再回忆了……这……这是脑震荡的表现……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真的好傻,阿音……”
钟志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愧疚和感动,抱着郝音哭出了声。
郝音为他母亲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无地自容。
自己的妈自己知道。性格比较极端,自私多疑,自尊心又很强。郝音从前受了不少李小梅的气。但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去调和两人的矛盾。
郝音作为前儿媳竟然从除夕夜一次又一次地以德报怨,不顾性命地相救。他何德何能,祖上做了多少好事,积了多少阴德,才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而他竟然因为自己的过错,把这样的好女人给弄丢了,甚至无情地伤害了她。
此时他才明白母亲遗嘱的最后两句的含义,替母亲给她道个歉。母亲想必临终之前懂得了郝音为她做的一切,一片真心。
“阿音。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问医生。你的病历在这个包里吗?”钟志文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外套,铺在地上。把看起来傻愣愣的郝音抱起来,放在上面。
拿起郝音带着的包包,里面只有一些药物、一包饼干、一个保温杯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