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志文傻了眼,紧急踩了刹车。面色苍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完蛋了。
车子虽然冲出去了一段距离,幸好还是凌晨6点。路上几乎没车没人。虽然差点跟救护车撞车了。倒也没有造成什么事故。
目光呆滞,脑子嗡嗡直响,停下来时,大冬天的,全身都汗湿了。
窗户玻璃外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敲了敲窗户。钟志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摇下了窗户。
只听到交警叽里呱啦对他说了一堆,朦朦胧胧地感觉交警在说他违规上路,还超速。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否超速,只感觉身体和灵魂都悬浮在空中。只想快点,快点,再快点。
此时还未大亮,十字路口周围的建筑物在黑暗中只有模糊的轮廓。这里离仁信医院不远,还有大概十分钟路程。
他木然地把车往右转,停进右手边一条岔道小路边上。又木然地下了车。
“同志,把你的身份证和驾驶证看下。你有通行证吗?”交警掏出笔正要记下他的车牌号。“现在违规上路要扣12分,你刚刚都快开到110了,超速驾驶情节严重,相当危险。”
“对不起,我有急事。”钟志文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他戴着口罩,咳嗽了两声,刻意站得交警远一点。
“警察同志,不如我把身份证号和驾驶证号直接报给你。我得了肺炎,确诊了。证件上大概率也有病毒,可能也会传染。”
交警戴着口罩,戴着手套。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证件。
“是去医院看病吗?”
“嗯。”钟志文点了点头,焦急地看了看手表。
警察同志一边查看钟志文的证件,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育,“越是急事,越不能违规驾驶。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安全,亲人两行泪。肺炎不一定要命,但开到120,不看红绿灯很容易要命。”
钟志文低下头,声音很沙哑,“对不起,我真的有急事。你就给我快点开罚单吧。我晚点去交警大队。”
说完接过交警递来的罚单,看也不看,揣在兜里,径自走向车门。无意间,口袋里的工作证被带出来,掉在地上。
交警本对钟志文这种目无法纪、严重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正要准备拦住车,进行严重警告。
低头看到掉在地上的工作证,捡起来愣住了。由生气转为非常地担心。这医生大概是太劳累了,又或者需要赶着去救什么严重的病人。刚刚他还说自己确诊了……
这个证件肯定很重要。
交警急忙拿着工作证跑到驾驶座车窗处,敲了敲车窗,拿着手里的证件晃了晃。
钟志文有些不耐烦,但他理智地尽量压制住,“抱歉,真地来不及了。我真的要走。后面我会尽快去交警支队接受处罚。我……”
交警默默地把工作证从车窗递给钟志文。扶着车窗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汉子胡子拉碴,眼睛血红,面色憔悴,满是压痕和小红疹子。
“同志,这是你的工作证,刚刚掉在地上了,一定要收好。你急着是要去仁信医院吧?你把车锁好。我开车送你去。”
钟志文仰起头快速地看了交警一眼,“不用了,谢谢。我真的感染了肺炎,会传染。”
说完快速摇起来了窗户。
兜里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也不知啥时候调成了震动。
“喂,是钟医生吗?我刚刚给您打过电话。您母亲的事,我们都很难过。请您节哀顺变。”对面的女护士搜肠刮肚地找合适的话表示安慰,却发现语言是苍白的。
“谢谢。我正在来的路上。”钟医生声音有些哽咽。
“是这样的,钟医生。您母亲李小梅昨天写了份遗嘱。提出要捐献遗体做肺炎病理解剖研究。你知道的,按照程序,我们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如果不赞成的话,您母亲的遗体会按照规定尽快会送去火化。疫情之后安排统一领取骨灰盒。
您的母亲真的……”
小护士顿了顿,眼睛有些发酸,颤声说:“她真的很了不起。”
这些日子,她真的哭过太多回。很多痛苦的病人住不进院,在医院门口哀嚎,甚至跪在地上求她安排住院,然后绝望地守在医院或者无奈地离开。
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狠心拒绝,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那些病人太苦了,她只能尽力做更多,更多地安抚鼓励病人,照顾病人。
她以为她的眼泪都流光了。可李小梅从昨天半夜请求放弃抢救,到昨天下午清醒后写下遗嘱捐献遗体。她又悄悄地流过好多泪。不过这次是感动、敬佩还有同情。
作为一个母亲,她成功地培养了钟医生这么优秀的儿子。可作为一个医生的家属真的太难了。作为一个主动捐献遗体的志愿者又真的太伟大,太无私了。
听到这句话,钟志文沉痛的心里生了一丝安慰。
“她真的很了不起。”
这句话久久地回荡在他的耳中,振聋发聩。母亲,他们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您一辈子都那么坚强,那么努力地活着,就是想抬头做人,渴望被人尊重和肯定,您现在终于实现了!
以后您不仅仅将堂堂正正地活在村里人心中,还会活在所有人的心中,活在这部伟大的抗疫史中。
母亲,您在儿子心里,也“真的很了不起”。很多事情都很了不起。不仅仅一个人承受了父亲带给你的一切,还以一己之力抚养我长大,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