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旁的倒也罢了,偏偏在这一点上,顾若离是最为介意的,靳月“死”了两年,自己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委实气人。
大夫说,许是当年的事儿,伤及了根本,需要细细的调养。可调养了两年,她的身子已经彻底康复,却再无子嗣痕迹,底下人都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因果报应,到了大夫这儿,唯剩下一句:缘分未到。
连宫中的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顾若离的心里更是没底。
要知道,新婚之初始,宋宴待她也是极好的,两个人如胶似漆,那种事儿夜夜都有。她至今都记得,新婚之夜,宋宴眼中的疯狂,以及第二天清晨,拥她在怀的欣喜。
后来宋宴渐渐的不那么高兴了,好似意识到了靳月的重要,开始冷淡她,一个劲的往靳月的院子去,最后压根不来她房里了。
靳月没了,宋宴的魂儿也没了,后来……他干脆去找。
四面八方的找,出了京都城,一个城一个城的找,只要没找到她的尸骨,宋宴就不罢休。每每回来,免不得被王爷一顿毒打,但伤势痊愈,王爷不在京都,宋宴又会往外跑,谁都拦不住。
所以顾若离是恨的,咬牙切齿的恨。为什么之前宋宴对她言听计从,后来却置之不理?真的是得到就不珍惜,得不到的就蠢蠢欲动吗?
只是,谁都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到靳月。
回到了燕王府,顾若离又是众人眼中,那个温婉大度,美丽柔弱的顾侧妃,言行举止挑不出一处错漏。
宋宴就站在回廊里,顾若离当即迎上去。
“小王爷!”
便是那淡淡然一眼,让宋宴忽然怒不可遏的扣住她的胳膊,“你去过后院了?”
顾若离下意识的缩了身子,一双眼眸满是惊恐之色,“小王爷,我……”
头皮传来一阵疼痛,是宋宴扯动了她的发髻,力道之重,举止之粗鲁,直接将扯下她几根青丝。那枚墨鸦发饰竟忘了摘下来,就这么戴在她的发髻上,出现在宋宴面前。
也难怪宋宴生气,他明令禁止任何人踏入后院,没想到顾若离这个侧妃,率先坏了规矩。
后院是什么地方?
那是靳月从入府开始,便一直寄居的地方,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靳月存在过的痕迹,若然损毁,便是再也恢复不到最初。
这跟墨鸦簪,是宋宴给的,亲自命人打造,亲自送给靳月的。
为什么是黑鸦呢?
当初燕王爷让宋宴娶靳月为小王妃,宋宴是满心满肺的不喜欢,叛逆之余特别让人打造了这东西,非金非银,漆黑如墨,缀着一只黑鸦,蕴意着乌鸦飞上枝头,依旧逃不脱仍是乌鸦的事实。
他不许她摘下来,责令她必须每日簪着,那是他给予的羞辱,她不是不知道,但从不反抗,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后来宋宴想了很久,似乎是中毒之后吧!
那时候的她,面白如纸,单薄得犹如纸片人,看他的眼神也不似昔日那般灵动,暗淡得仿佛即将熄灭的蜡烛,只剩下羸弱的火光,如同她即将消逝的生命一般。
紧握着掌心里的黑鸦簪子,宋宴狠狠剜着顾若离,“你去了傅家?”
顾若离退后半步,没想到竟是坏在了一根簪子上,她刚要开口解释,宋宴却是彻底咆哮了,“你为什么要拿戴着这个去找她?你安的什么心?”
“小王爷,我……”
“本王再也不想见到你!”宋宴拂袖而去。
“小王爷!小王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顾若离急得直掉眼泪,疾追上前,却被程南拦住,眼睁睁看着宋宴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她知道她触了他的逆鳞,却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若真的在乎靳月,为什么此前不在乎,非得在她离开之后,才悔之不及?
果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宋宴去了后院。
这个地方,在靳月还“活”着的时候,他几乎不曾来过,就算有事让她去办,也都是让人传话,从不肯轻易踏足,因为他觉得脏,觉得这样卑贱之人的住所,不配他踏入。
唯一一次踏入,却是来要他性命。
那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嫌弃,燕王府富丽堂皇,这里却是黄凉得很。一棵梧桐树,一口水井,再就是几间屋子,简陋得像是农家小屋,唯一的摆设便是墙角的几盆兰草。
她走之后,兰草无人打理,等宋宴醒过神来,这些兰草早就被冻死了,现在只剩下几个空盆。
卧房亦是简单至极,一副兵器架,一张梳妆台,一方桌子四张圆凳,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梳妆台上只有一把木梳,和极是简朴的一根玉簪,玉簪的材质很是粗糙,大街上花上几文钱就能买上一根,没有雕纹也没有花式,如同她这人一般,不会花言巧语,简单得一目了然。
宋宴将黑鸦簪子放回案上,在梳妆镜前站了站,扭头望着门外。
门前那棵老梧桐,到了秋季便落了满地的黄叶,她经常坐在水井边上,打一盆水,擦拭着她的剑,又或者踩着满地的黄叶,破风舞剑,剑风犀利,动作却是那样的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只是,她走以后,这里的东西都仿佛随她一起死了,暗淡无光。
“小王爷?”程南行礼,“王爷在书房等着,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宋宴回过神来,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
靳月……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