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红着眼眶端起杯盏,抖着手掀开了杯盖。
“朕没有你幸运。”宋玄青抿一口茶,极力保持平静,可声线的抖动,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朕的父皇是天子,他跟世间所有的父亲一样,望子成龙。可他儿子太多了,多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谁是谁?这个儿子是谁生的,那个儿子又是哪个宫的?”
宋宴咬着唇,滚烫的茶水从舌尖掠过,疼得他差点落下泪来。
“你不需要母亲的保护,因为你是皇叔唯一的儿子,谁都不敢得罪燕王府的小王爷!”宋玄青勾唇笑得嘲讽,眸色凉薄,“宋宴,咱们差不多同岁,可所经历的不一样,朕肩上担着天下,脚底踩着累累白骨,很多事朕也是身不由己。”
莫怪无情,情不由己。
宋宴点头,“臣明白。”
“别让人听到……燕王府的哭声。”宋玄青垂下眼帘,“退下吧!”
宋宴放下手中杯盏,起身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句,“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宋宴脚下一踉跄,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所幸程南搀扶及时。
“小王爷?”程南骇然。
宋宴稳住身形,冬夜里的冷风剜在面上,疼得像刀割一般,他狼狈而落魄的离开皇宫,脚下轻浮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程南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满心惶恐。
“皇上!”海晟行礼。
宋玄青扶额,面上难掩痛楚,“宣南王入宫。”
“是!”
这世上,除了心上人,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宋宴出了宫门便翻身上马,策马狂奔。
急得程南紧追不舍,生怕宋宴再出点什么事,“小王爷,这不是回王府的方向!”
的确,这是去傅家的方向。
“小王爷!”程南心慌意乱,若是小王爷悲伤过度,再闹出什么事来。
宋宴下马的时候,就站在傅家的院墙外,他立身阴暗中,瞧着那高高的墙头,一墙之隔……这个方向大概就是上宜院的位置吧?上宜院,她与傅九卿的温柔乡。
“靳月!”他哽咽着呢喃着她的名字。
程南想上前,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退开老远悄悄守着,他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佝偻着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双肩微微的抽动,似乎是在哭。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抖动。
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那个不再属于她的女子,彻底断了与他的关系,他连最后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被剥夺得干净,断得那么彻底,他却是那么舍不得。
金殿外吐了那口心头血之后,他好似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她也有他,她未走,他未负。
后来呢?
后来他得偿所愿,她笑靥如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宋宴终于直起身,寒凉入骨,冻得他手脚僵硬,他定定的望着墙壁,明知她不会在对面,明知她此刻定在温暖的被窝里……许是正和傅九卿相拥而眠。
掌心贴在墙壁上,他喉间滚动,哽咽的说了句,“报应!”
曾经,她寒凉时,他都不在。
如今,他悲痛时,她亦不在。
靳月骤然坐起,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满面惊慌失措,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湿湿润润的,她伸手去摸,却被傅九卿扣住了手腕。
回头相望,他轻揽她入怀,拥着她靠在床壁处,“莫忧,噩梦罢了!”
是梦,会醒。
靳月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低声的唤着,“相公!”
“嗯,我在!”他将唇,贴在她汗津津的额角,“我一直都在。”
她伸手反圈住他的腰,安心的合上眼,“真好!”
外头的风呼啸而过,掠过枯枝,发出刺耳的窸窣声,屋内却是温暖如春,正当好眠。
夜幕垂沉。
宋宴的面色比之前更冷,泪痕早已干涸,什么都不复存在,他站在燕王府的大门口,挺直了腰背,沉沉的迈过门槛,燕王府……变天了!
府门怦然合上,宋宴狠狠闭了闭眼,继而重新睁眼,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身后已无路,只能继续往前走。
“如何?”宋岚一直在等着,“哦,母亲方才又、又晕过去了,此刻正在休息。”
宋宴点头,对着宋岚唯有一句,“以后收敛点。”
“你什么意思?”宋岚红着眼眶,“什么叫收敛点?爹没了,便轮到你欺负我了是吗?宋宴,如你所愿,你将接掌燕王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宋宴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眸色嘲冷,“有燕王府一日,就有你宋岚小郡主的一日,若你不听劝告,再惹出什么祸来,我必不会保你,你自己看着办!”
“宋宴!”宋岚切齿,“我是你妹妹,亲妹妹!”
“你有把我当做哥哥吗?”宋宴冷声回应,“但凡有,就该知道什么叫尊敬!我不会让燕王府自此消失,你好自为之吧!”
宋岚梗着脖子,目光凶狠,“你因为靳月的事情,而迁怒我?那贱人是个外人,你竟然为了外人而伤害我?到底谁是你的至亲,难道你眼盲心瞎,都不知道吗?”
“啪”的一声脆响,宋岚猝不及防,直接被宋宴一巴掌甩在地上。
“对我说话客气点,我不止是你兄长,也即将接掌燕王府。”宋宴居高临下的睨她,“别逼着我拿你立威!宋岚,若你有气,就去找生你的人,毕竟……你又不是我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