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楚惊叫出声。
这不能怪他。
此时坐在那张桌子上的轮椅女人,眉眼含笑,一如以往。
即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她的眉眼、神情,依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依然十分温和、温暖,令人不自觉的放松!
陈政楚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延市再次看到她。
“叶……叶子。”陈政楚的嘴唇颤抖,手中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面上,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心头的巨浪翻腾!
真的是她!
刚才在普门江边看到的身影真的是她!
那个曾经为自己生下女儿的女人。
那个曾经被自己妻子赶走的女人。
那个……曾让他无比愧疚的女人!
而那边显然也听到了陈政楚的声音,轮椅上的女人抬起头看向这里,脸上也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坐在叶母身边的王芳扭过头来,看到了陈政楚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推着叶母的轮椅就要往电梯的方向离开:“姐,我们走。”
“叶子……你等等!”陈政楚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不加多想就迈步走了过去,挡在轮椅的前面。
“你让开!”王芳倒竖着眉毛,厉声喊道。
她的声音很尖锐,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怨怼。
好在茶餐厅的食客大部分都在一楼,二楼即便有客人,也都是在包间。
空旷的二楼大厅内,只有陈政楚和叶母等两拨客人。
“叶子……你,你怎么回来了?”陈政楚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惶恐,他哆哆嗦嗦的站在轮椅前:“你,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把你的双腿打断,你能过的好吗?”王芳咬着牙,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低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陈政楚目光呆滞,他伸出双手,颤抖着想要去碰一碰叶母的双腿:“当初都是我的错……”
啪!
王芳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径直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从始至终,叶母根本没有说一句话。
“能聊聊吗?”陈政楚双目通红,无力的冲着叶母的背影喊了一声。
王芳脚步不停止。
“至少,告诉我……我们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陈政楚颤声,身体颤抖的宛若风中的残烛。
“小芳,停一下吧……”
随着幽幽的一声叹息,叶母终于开口了。
“姐,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王芳声音尖锐,扭头瞪着眼盯着陈政楚。
叶母语气沉重:“再怎么说,他也是小沁的父亲……就给我五分钟,和他说清楚。”
“姐!”王芳皱着眉头。
“听话。”叶母沉声道。
王芳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转头看着陈政楚,说道:“就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你们就谁也不认识谁!”
陈政楚闻言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十分惊喜的点了点头:“谢谢!谢谢!”
“进包厢吧,我给你们看着人。”王芳叹了口气,将叶母推进旁边的包厢内。
陈政楚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又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西装青年的身影后,他才迈步跟了进去。
……
安静的包厢内,陈政楚和叶母相对而坐。
“你……这些年去了哪里?”陈政楚犹豫了一下,还是抢先开口了。
叶母低着头,“平城老家。”
“当初……”陈政楚脸色尴尬,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刚刚开口就被叶母打断了。
“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不要再提……我和你没有关系了。”叶母摆了摆手,神情很平静,但陈政楚依然能看出她眼神深处的一丝痛苦。
被人在雪夜赶出家门,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被打断腿,而且自己的男人还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种痛苦,岂是能够时间的消逝而能够抹去的?
“对不起,对不起。”陈政楚表情痛苦,抱着脑袋:“现在你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应该恨我,女儿也应该恨我……我没有资格祈求你们的原谅。”
叶母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夹杂着痛苦:“当初我刚刚回到平城的时候,家里的亲戚们都闭门不肯见我,我带着小沁,几次都想一死了之,但是为了小沁,我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我死不要紧,但小沁还太小,她没了父亲,如果再失去母亲,她会崩溃的。”
叶母的声音不大,却透露出难以想象的苦难。
陈政楚紧紧握着拳头。
“不过还好,那段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小沁长大成人,我也算是熬过来了。”叶母洒脱的一笑。
陈政楚抬头看着她,心中像是被刺狠狠扎了一下。
她还是那么温柔,和善。
即便对待造成她如今一切苦难的自己,也依然没有怨恨。
“小沁她……现在好吗?”陈政楚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呀,现在在演戏,偶尔也唱唱歌,喜欢她的人很多……算是闯出了一片天吧。”叶母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欣慰的说道:“她现在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小沁在演艺圈?”陈政楚愣了一下,问道:“难道就是那个最近爆火的……叶沁?”
叶母点了点头。
“哈哈……好,没想到小沁现在这么有出息,比我强多了……”陈政楚脸上露出笑容,搓动着手掌说道:“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嗯。”叶母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声。
沉默。
又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