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庆幸,幸亏有香茅子已经找到落脚处,自己可以不用在发愁的喜悦;另一方面则是如今自己竟然要感谢香茅子的恩惠,这简直岂有此理的郁闷。
香茅子却被她后娘一句“辛苦了”给吓到了,后娘何曾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一时间香茅子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知不知道如何回答。
倒是陈掌柜的在一旁等了半天,见他们一家人都平静下来,才问,“香茅子,这是你爹娘吗?”
香茅子终于想起,如果爹娘来了可咋办的问题。论理,她应该跟着爹娘一起,可看爹娘那落魄凄惨的样子,估计连自己都没放去呢,少不得又要麻烦掌柜的进行收留。
于是香茅子跟掌柜的请求,“陈掌柜的,这就是我爹娘。不过他们才刚从村子跑出来,这身上肚子里都是空的,我想,我想求着掌柜的,能不能也先收留一下我爹娘。我,我……”
她本想说,我会加倍干活的。
可转念一想,自己都去上学了,这加倍干活也说不出口。就“我”了半天接不下去了。
陈掌柜这种开客栈的人,最有眼色,香茅子也开口,他就明白了香茅子的所请。如果不想收留辛崀夫妻,那他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陈掌柜笑呵呵的说,“先别说那么多了,来先回四鲜楼再说。”
辛崀沉默的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就深深的给陈掌柜施了一礼。陈掌柜的连声说,“当不得,当不得!”
现在四鲜楼也没有什么客人了,所以当陈掌柜的一行人回到酒楼里,大家就都围着看,弄得辛娘子很害臊,直往辛崀身后躲。
倒是辛崀,一直面无表情的干站着。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闷声应一下。
香茅子在跟大家打完招呼后,连忙领着爹娘回到自己的小下屋。早起陈掌柜的说给她换房间,这还没有来得及,就出了镇长家的变故。如今她的鸡零狗碎的东西还在原来的房间。
因此她也就直接把爹娘领了过去。
先安置爹娘坐好了,给倒了壶热茶放在炕桌上。
又跑去厨房求着大师傅给做了两大碗素面。素面是现成的面团上抖出来的。
酒楼的厨房白天灶上必有常滚的大锅,而面团都是一大早就揉打好了的。盖着半湿半干的屉布。听了香茅子请求,大师傅吆喝一声“好咧!”
一伸手,就从屉布下面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面团。在面案上用力摔打几下,大师傅双臂一抖,那面团就变成了一寸宽三尺长的面带,对折、抖动、再对折,那面带就变成了筷子粗细的面条。再撒面粉对折两次,已经是发丝粗细的一团面线了。
大师傅如撒花一样把面线丢到锅里,就着水花用筷子娴熟的挑动翻弄,防止它们相互粘黏。只几息的功夫,面就好了。
用笊篱把面捞到大汤碗里,浇上肉汁、香葱末、芫荽末、芝麻油!另外还有一大碗白色的面汤,洒了盐,点了香油,给了葱叶。
红的酱汁,绿的菜叶,白的面,黑的碗。
香茅子把面给她爹娘端过去,辛崀和辛娘子一点没剩,吃了个干净,面汤也都喝的干干净净!
其实两个人都没吃饱,觉得这么好吃的面,再来十碗也吃得!
可香茅子记得掌柜的说过,饿狠了的人,第一顿万万不能给多,宁可吃个半饱不饱的饿着,也好过积食伤胃。
因此香茅子就装作没看懂父母的眼色。一等辛崀他们吃完了,就收走碗筷拿去清洗。
而后她又开始提水进来,房间里本来就有个浴桶在,她拎了满满两桶热水,又拿了一个大木盆、布巾、皂角等物给爹娘洗澡。
趁着辛崀和辛娘子洗澡,她去找春雨,讨要了一些以往客人遗留不要的旧衣服给爹娘替换。
然后,香茅子一个人跑到陈掌柜那边去了。
陈掌柜正在柜台里面打算盘。
见香茅子过来,就笑着问她,“安置好你爹娘了?”
香茅子点头,“大师傅给煮了面,现在他们洗澡呢。刚刚我还去找春雨哥要了两身旧衣服。”
陈掌柜的点头,“你做事素来又利落,又稳妥。你爹娘有你,倒真是万事不愁。”
香茅子纠结了一下,在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了陈掌柜的。
那里面,是最初她流落黄石镇,遇到的庄公子给她的一百文钱,除了最开始给春雨的那十枚铜子,香茅子一文里包着。
陈掌柜的看了一眼,就笑了,“要给我钱?!”
香茅子点头。
陈掌柜的放下笔,笑呵呵的说,“那你们一家子在我这四鲜楼里吃住,这钱可不够几天的。”
陈掌柜的说的事实。
在四鲜楼里,最差的大通铺不包饭,一个人一天也要十个大子儿。
香茅子摇头,“这不是住宿的钱。这是这些日子,我和辛茂住在这里,掌柜的收留我,照顾我的一点谢礼。”
掌柜的见她小小年纪,说话却清楚,不由感喟穷人家的孩子,向来早熟。
于是掌柜的说,“这恐怕,是你们全家所有的钱了。你给了我,你家咋办?”
香茅子来找掌柜的,也正是想说这个。
“我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不过掌柜的,你能不能帮忙先找个工给我爹娘做。我爹种田、打柴、上房修屋顶都会的。我娘做针线、洗碗、帮厨也都来得。”
原来香茅子是想求着掌柜的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