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月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竟然勾唇笑了。
那个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女人分明看到笑着的少女口型张张合合:“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
“听说师姐们伤的很重,还有一个折了只臂。”沈扶月慢悠悠的道:“居然如此……那我的歉礼是轻了点。”
曲然听这话意思不对,侧头看沈扶月,却见她轻缓的抬起一手按在左手上:“那我身为师姐,就代她一臂还一臂吧。”
“师姐!”
“沈扶月?!”
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扶月不为所动,眉眼弯弯。
她不能再退让了。
她面前不再是这些汲汲营营的人间俗子,而是立于瑶台之上,那些子庸仙们张合着红唇,一口一口,是在苦诉她的罪状,又像是恨不得生啖她的骨肉。
她一再拿捏着上神名号,不争不怒,端着清高二字抵死不辨,换来的是什么?
是污名加身,天下知事的都以为是她杀了秦祁的心头好。恐怕秦祁到身死证道,心里都夹着根刺呢。
所以……
手腕剧烈的疼让她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和白瓷一色的肌肤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白来,细长的黛眉拧成青烟。临水照花般娇弱,却又因她一脸淡漠自有一股风骨,实在是见者皆垂怜。
然后众人听台上她冷着嗓音,道:“师姐可愿道歉?”
无人应答。
于是便有清脆的骨骼响传出。
“师姐可愿道歉?”
依旧无人应答,但是底下已经不似之前的鸦雀无声,嘲嘲人声由小到大,无一不在小声议论她口中是何人。
直至那只手软绵无力的垂下,少女的眼角被冷汗润湿,像是明眸常含悲的神明泥塑。
有人扬声道:“是谁还不出来道歉,都这样了,还真想摇光长老真传弟子赔命给你?”
一人发声,便有数人开腔。直至此时,沈扶月失了血色的唇上翘一下,便不再用这苦肉计。
既然“众口”已经站在了她身前,那么铄地就不会是她的骨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收场。
沈扶月垂着手,冷漠道:“师姐,你若不认,明儿赏罚殿,恭候您的大驾。”
赏罚殿是非分明,而且他们这事惩处也是经过天机长老点头的,证明灵山核心层认今天的赏罚公平公正。再困赏罚殿,那就是对方不服,是要走程序的。
若是最后赏罚殿认为对方纯熟“给脸不要脸”,那可是从重罚,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在灵山出头了。
可若是她认,那之后她在灵山也是颜面尽失。
真是一手好牌。
可沈扶月只觉得厌,正欲转身走,却听见那头细微的声音:“我认!是我的错……”
沈扶月听一耳朵,剩下的话便不在入她耳,落子无悔,这人已经输了。
现在认,别人也会觉得是迫于“赏罚殿”的压力才出头的。她招招杀棋,却不逢对手,只觉得散漫无趣,甚至还有一股自嘲漫上心头。
自己这是做什么呢,竟然和一介蜉蝣计较生死得失。
沈扶月注意到她没再说话了,便漫不经心的道:“好,我接受道歉。”
如此大度,和这人站出来时的扭捏气态相比……简直就是秒杀。
沈扶月心里如同压着浸水的棉絮,沉甸甸冰冷冷的,感觉呼吸都含着冰碴,转身垂目:“师尊师叔,徒弟告退。”
分明……是她赢了的。
沈扶月边走边疑惑,不懂自己为何气闷。
是为自己胜的简单对手根本宛若憨傻?是气自己竟然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咬死这个局?
还是……刚刚目光不经意扫到的、秦祁那张挂满冷霜的脸?
沈扶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头疼欲裂,倒在镜云居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