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舅将他们送到狄家门口,便粗哑着嗓子说道:“等我还完牛车就来接你们。”
狄母轻笑着说:“哥哥,这么几步路,我们娘俩晃荡也回去了。”
“不行,”魏大舅蹙着眉坚持道:“冬天里村里人出来走动的少,不看着你们回家,我不放心。”
更何况妹子年轻守寡,如今颜色也正好,别被村里哪个二流子们给碰着,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那村里长舌妇的口水都能将妹子家门口给淹了。
虽说他们兄弟俩不怕,能够护住妹子,但谁愿意被人整日传谣言?假的最后都能被人信以为真。
狄母抿着唇,心里暖和得紧,点点头:“那行,我等哥哥来接我们娘俩。”
狄家人这会儿被叫开门,狄二娘阴沉着脸站着,看见魏大舅在一旁站着,还不停地叮嘱妹子,便没好气地问道:“干嘛?这不逢年过节的,上门来做什么?”
狄母轻笑着提起手里的包说:“我刚从京都回来,给公公婆婆买了点东西,也给孩子们带了些糕点和糖果。”
狄二娘一听,盯着那不算大的包裹撇撇嘴,“这么点东西够谁塞牙缝的?”
不过她也侧身让出空来,下巴冲钟康乐抬抬:“这是谁家的孩子?良子呢?”
狄母唔了声:“我干儿子,良子在京都亲戚家做客,过俩个月我再接他回来。”
“你哪里来的京都亲戚?”狄老太已经六十岁了,脸上是被岁月侵染的褶子与老人斑,面色冷淡声音尖锐,整个人透着股难以亲近的刻薄。
狄家人都探着头瞧热闹,狄大娘往嘴里塞了颗南瓜子,嗤笑道:“谁知道呢,反正家里没有汉子,她想去哪里不行?”
狄母收起脸上的笑,上前走去。
“你干嘛?自己做出事还怕人说?”狄大娘吐了口瓜子皮,拍拍手,也上前一步。虽然她每天不能按照十成饱吃,但七八成还是有的,加上平日里农活,身子显得壮实有劲。
只要狄国良不在,他们谁都没将瘦弱纤细的狄母放在眼里。
狄母深吸口气,淡淡地说:“我刚认了个干儿子,带他来见见人。公公、大哥和二哥呢?
平时这时候家里不都有人?
没听说他们出去打零工呀。”
“你认干儿子关我们什么事?”狄老太怒道:“魏林静你只要住在栋子盖的房子里,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到处瞎跑还认了个干儿子。
你要说没做什么对不起栋子的事,谁信?
亏得我儿在世的时候对你掏心掏肺,可你瞧瞧你这身板,只给他留了一个良子。你对得起他吗?”
狄母将包袱塞到钟康乐怀中,抱着胸嗤笑道:“我怎么对不起他了?从结婚到他没了,这么些年,我哪天不是安安分分窝在家里?
是,他对我好,可也只是将我当成孩子的娘,和替他守家的女人。
他是个英雄,国家占据在第一位,小家排在最后。
我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但是人死灯灭,凭什么他年纪轻轻实现自己的价值报效祖国了,我就非得替他守一辈子的寡?
你们也别说盖房子钱全是他出的,我们是夫妻,如果没有我在后方帮他守着,那他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吗?
我今天还就将话搁在这里了。
良子他爹去了三年,我守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往后该过自己的日子了。”
“你,你什么意思?”窝在堂屋的狄老汉忍不住走出来,怒声质问道。
狄母丝毫不怕,继续微扬起下巴说:“我说良子也大了,准许我找个男人知冷热。”
“你一个当娘快要当奶奶的人了,害不害臊啊!”狄老太气得不行,到处转悠在墙根寻了个原来按在铁锹上的木棍,冲着她蹬蹬而来:“我今天就替我那为国捐躯的儿管管他水性杨花的女人!”
狄大娘和狄二娘也幸灾乐祸地围上来,想将狄母给堵住,任由婆母打骂。
狄母冷笑一声,直接高声喊道:“你们狄家可真是土皇帝,封建残余烂在骨子里了。
栋子没了三年,别说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哪怕明天我跟人领证结婚,那也是国家允许的。
古代还允许寡妇再嫁,怎么到你们这里,我得给狄家挣个节牌坊?”
虽说最严的那十年过去了,可大家伙还提心吊胆的,狄家人一听她这么吵吵,吓得腿都软了。
钟康乐抿着唇,瞧瞧自己的小身板,直接转身把大门给打开了。
现在是下午三四点钟,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又没有风,正是村民们抄着袖口到处逛荡寻摸八卦的时候。
这会儿听见狄家院子里有动静,可不就跟嗅到腥味的猫儿凑上来。
门被打开,他们便嬉笑着涌进来看热闹。
狄母神色清冷,平日里有兄嫂、亲侄们帮衬着,并没怎么做过农活,明明三十一岁了,却仍像是二十来岁的小媳妇般,怒色里都带俏。
汉子们的眼睛忍不住往她身上瞥去。
钟康乐脸上满是恼怒,奈何自己身板太小,往狄母身边一站根本挡不了多少。他只能跟个小狼崽似的怒视回去。
“再看,我喊局子里的叔叔抓你们耍流亡民!”
农村汉子们五大三粗,但他们没有文化对于局子格外敬畏,一个孩子说出的话,都能让他们心肝颤抖两下。
再者他们虽然有贼心,不过大多数只是单纯对女人的欣赏渴盼,却真真有着良知,没那贼胆呐。
是以他们暗自羞恼地收回视线,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