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泪根本止都止不住,她就像是泪腺被开闸了般根本不受控制:“你真的要回家了?不读书了?别这样呀,你告诉他们是我把徐秋秋的病例发给你的,你告诉他们是我让你做的――”
她说到,突然想明白自己能干什么了。
校服衣袖擦擦眼泪,她抬脚要往教导处跑。
没跑两步就被他一把从后面拎住了。
“王檬,没必要。”谢安说,“我都承认了,没提你,说病例也是我捡到的,徐秋秋也没揭穿我……你别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他说着,笑了笑:“老师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两在谈恋爱,我给你出气,他信了。”
少年的声音轻描淡写的,但是没有多少负担。
王檬知道,谢安不喜欢她的。
他是熊猫,她的朋友。
“所以,为什么呢?”她擦擦眼泪,问出了和老师一样的问题。
然后便看见少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那个大概是被全校师生视为天之骄子的少年,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符合他形象的冷漠……
就像是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王檬,”谢安说,“我无所谓的,到哪都可以,学校也没有要处分我的意思……更何况,其实我也没这么喜欢这所学校。”
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
谢安挺高的。
比王檬高了大半个头呢。
逆着光,她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他大概是微笑了的,说:“而且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是做了很久的朋友吗?”
从初一开始就聊天的朋友。
她什么事他都知道的。
原来一所学校也会拥有这么多不美好的阴暗面,老师和同学,不是总带着赞扬和友善的眼神,通过她每一天写日记似的倾诉的字里行间里看见了啊。
“好好中考,去新的学校,以后总有一天可以离开李子巷的。”
他说完,把他的手挪开了,阳光下她发顶有些凌乱的毛茸茸,像小动物,鼻尖微微泛着红,有点可怜的样子。
“别再让李子巷束缚你了,哪有什么出生就带来的原罪。”
留下这句话,少年转身离开了。
王檬低着头擦擦眼泪,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回到教学楼,看着他把课本、试卷、水杯一样里,装不完的就捧手上……
他离开的时候很多以前追逐在他身后的同学都站的远远看着,像是犹豫什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
没有再上前搭话,只是远远地跟着,看着阳光将他们的身形拉长成两条平行线一样的影子――
她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看远方的少年身影逐渐模糊仿佛融入了阳光里。
人不能一辈子缩在角落等着什么人把你从黑暗的角落里拯救出去,那个人纵使来了,也只不过能将你引出一步而已。
对此她感恩戴德。
且不愿意辜负。
*
王井龙一早上在学校浑浑噩噩。
化学课上到一半,手机响了。
他像条被踩着尾巴的狗似的从桌子上弹起来,把在讲课的化学老师吓得一哆嗦,旁边正躲在桌子下面和姐姐发微信的陆小爷也抬头,一脸懵逼地望着他。
当着黑脸老师的面,他居然就把电话接了,问什么情况。
结果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有马仔告诉他,李子巷又闹了个惊天动地,有人在房东上看见了软妹,不知道她怎么爬上去的。
王井龙就疯了。
挂了电话撒丫子往外跑。
陆鸾也跟着去了,走之前随便抓了个班上的人让他们帮忙请假,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谢云打电话。
两人到李子巷的时候,就看见最高的那栋楼下层层叠叠围了许多的人,大家都抬着头往楼上看呢,楼上站了个小小的人。
风那么大,把她的短发吹的很乱。
烈风之中,小姑娘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王井龙看见她的一瞬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吓得当场昏过去!
“王……”
话到了嘴边又退回去,他都不敢叫她的名字,生怕吓着她就失足掉下来了。
软妹就站在那新拉的巨大横幅之上,在她的脚下,鲜红的横幅“李子巷人民生活幸福,不需要拆迁”字样伴随着风被吹鼓。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她弯下腰,把那系在楼顶的横幅绳索解开――
寒风吹过,“李子巷人民生活幸福”的字样被扭曲了,横幅随着风吹飞!
“我支持拆迁!”
……
“这破地方,我不愿意住了!”
……
“我想要电梯房,想要一年四季都能照到的太阳,想要干净的街道,想要抬起头的时候就能看见光!”
……
“我不想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浑浑噩噩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嫁人生子,事事受阻,后代继续因为出生在这抬不起头来,重复我过过的苦日子!”
谁说生在一个地方,养在一个地方,就要对这一片土地充满感激?
若是这里根本不值得,只会成为人生的绊脚石……
那她就诅咒这里,终有一日被夷为平地。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能给予救赎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