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火从李子巷的某个角落燃烧, 如星星之火,迅速吞噬了大半个李子巷。
没有人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谢云赶到时, 熟悉的巷子外已经围满了人。
却没有多少人认出她。
平日里的谢大小姐总是妆容整齐, 搭配合理, 下楼倒个垃圾都记得要化妆的女人, 整个江市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注意形象的存在。
然而此时她身上就穿着一件睡裙,外套冲忙套了件卫衣外套, 外套还是陆鸾的, 她穿着下摆都快盖住屁股……
脚上的鞋也不是一对。
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时,她居然也没有察觉。
到李子巷门口时,她正在给陆鸾打第十个电话,依然没有人接,挂了电话的时候, 谢云心里的焦虑已经到达了巅峰――
比如现在陆鸾要是胆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巴掌。
但是她更害怕的是他不能出现。
她现在想要跪遍满天神佛, 希望他们能够保佑下一秒有人叫她的名字, 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可是没有。
喧闹杂乱的人群,到处是人,有附近街区来看热闹的,也有李子巷里的人, 他们唏嘘不已地在围观……那么多人在这,一眼扫过去,却唯独看不见她的陆鸾。
谢云是不可能看走眼的,在他学校那么多学生, 都穿着一样校服的时候,她都能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他。
而现在他不见了。
她的心也跟着犹如浸泡入冰冷的湖底, 铺天盖地的窒息几乎要将她吞噬――
有那么一秒不详完完全全笼罩了她。
就像那一日阿爸咽气离去,世界突然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茫然地抬头看着周围,上一次她感觉孤立无助时,有人曾经伸出手拉住了她,但是现在,这个人也不见了。
谢云想哭,但是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恐惧让她双眼发干,她茫然地挫了挫手,就在这时,又被一声突兀的嘈杂吸引,她转头望去――
原来是人群有个穿着睡衣带着发卷的大妈哭着叫着手舞足蹈地喊自己新买的电视机,她扑着向前抓住一个消防员问为什么还不去灭火……
“你们就是来看戏的吗!那么多消防车你们为什么还不灭火!消防员不是要保护我们这些市民财产的吗!”
消防车。
谢云麻木地看着身后那些红色漆色的庞然大物。
消防车当然也到了,消防车早就到了,李子巷没有搬走的那三分之一的人围绕在建筑周围,抬头望着冲天的火光,消防车就在他们身后……
但却没有一辆车开进巷子里。
“违建太多了,早就说了这块消防是有隐患的!”
“上次李子巷那个小姑娘要跳楼时候,二队就报告说李子巷这边地形复杂到消防车都进不去……没有人听!现在知道哭啦,早让你们把那些违规建筑拆掉,害你们似的!”
“架云梯!先救人,里面还有没有人,左邻右舍都确认一下!”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消防车进不去。
如果世界末日有具体的画面象征,那么现在这这大概就是。
消防员推开了拎着他领子的大妈,到底还是训练有素的救援人员,哪怕现场情况复杂,火势越来越猛烈,搜救行动很快就展开,云梯架起,也无人退缩。
*
在大家手忙脚乱地轻点人群时,谢云穿过人群,一把抓住一个和她擦肩而过的小马仔,问:“有没有看见陆鸾?”
黑夜里,小马仔被猝不及防拎着领子和女人的低声提问吓了一跳,定眼一眼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谢大小姐。
“啊,陆鸾在的,刚才还在的……大小姐,这事儿我们真没想到闹那么大!原本就想着烧一栋楼,没想着闹出人命,就是搞点事情,让姓陆的和谢三叔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马仔语无伦次,倒豆子似的零碎说了一通――
“李子巷的人都快走光啦,又不是后半夜,哪里会想着还有什么人员伤亡!就那一把火,所有的房子都烧了起来,很多人跑出来了的,可是他们突然说什么有个卖豆腐花的腿脚不麻利……”
那马仔的话没说完。
就被旁边冲出来的王井龙一拳掀翻在地上了。
他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明显是刚才可能往火里冲被消防员摁住了,这会儿她双眼通红,怒骂一声“操”,又上去给那个马仔补了一脚,把那马仔踹得又翻了一圈!
在后者哭爹喊娘的叫声中,谢云好不容易见到了个熟人,一把拽住他,在喧闹之中重复她的提问:“陆鸾呢?你看见陆鸾了吗?!”
王井龙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猛地回头看见是谢云,懵了几秒,然后一米八几的小少年,眼泪”哗”地就从眼眶里喷出来了:“他进去了!陆小爷他进去了,阿姐,我实在拦不住他!大家之前清点人时有人说没看见阿香婆,想来是老人家睡得早,腿脚又不好,浓烟熏过去就没能出来……陆鸾他就去了!”
王井龙说到最后情绪都崩溃了,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恨得肝肠寸断地恨啊,恨自己刚才愣是没抓住陆鸾――
他就这么进去了。
□□妈,他们过两天就高考了,他头也不回地冲进火光里,陆氏那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他先冲进去了。
就扔下一句话,这里是李子巷,他熟悉路。
王井龙哭到站不稳,七尺男儿十几年没这么狼狈过,满脑子都是他兄弟没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