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小子曾言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苍擎天挑唇,“情这种东西,其实挺坏,也很好。想来神上不愿意看着扶摇帝神陨灭于此吧。”
祁酒的神情本是清冷,如今听他这般一开口,那脸越发冷了下来。
身遭灵魂威压一散开,苍擎天被压迫得又吐出一口血来。
“若你胆敢做伤害苏苏的事情,我现在就叫你先去阴间上黄泉路。”祁酒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是难得的阴鸷。
苍擎天倒是一点都不怕了,干干脆脆一笑:“我本便是要去黄泉路见她的。我所要求你的事情,便是替我保留灵魂,让我去看看她。”
她?他?
祁酒一怔。
“她在八百里黄泉待了千万年,自那位去了以后,从始至终便都是孑然一身。我想在彻底解脱以后,化成一朵彼岸花,日日看着她便好。”苍擎天说着,目光里沾染上了一分温柔。
“你说的,莫不是孟婆?”祁酒忽而想起了八百里黄泉的那一位容貌苍苍的老人。
“嗯。千万年过去,她变得苍老了,身上尽是那迟暮的味道。我也不知她还能做多久的孟婆,还是一直逃脱天地法则,一直做着第一任孟婆。我想待在她的身边。”苍擎天微微动了动头,算是颔首。
他的目光微微怔愣起来。
当年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风华,一双安静的眼便让自己沉沦了进去。
后来他知道了她是孟婆,她心悦的是当年的第一代月老。
那个开创了七情六欲,那个缘神之祖,从月亮诞生出来的明月帝君。
只是可惜啊,帝君在洪荒时代便不知因为什么而去了,据说是魂飞魄散。除了当初的那些祖神,还有折尧帝神,便也只有孟婆见过帝君的真容了。
也据说啊,当年是因为知道了月老的陨落,孟婆万念成灰中,才来到八百里黄泉,用鲜血种起了彼岸花,用一片修为创造了八百里黄泉,成为了九界所有亡灵的摆渡人。
他沉沦在孟婆的安静,沦陷在孟婆的孤寂。
她的一身孤寂,是历经岁月磨砺沉淀下来的,带着独有的气韵。
如今岁月匆匆,他容颜依旧,她却苍老不已。
“小公子,你名唤甚么?每隔万年,总归能见到你,喝了老妇的汤也没消退记忆。”那一年,她终是露出了眼中的好奇。
“我叫不意。”他满怀开心地回答。
“不意不意,不易不易,你的名,和你的命一样坎坷。一身孤独,一生孤独。”
“婆婆也很孤独,以后我可以做彼岸花,陪着婆婆么?”
孟婆古井无波的眼多了一抹深邃。
“你还小,不懂情长,喝罢这碗汤,去轮回罢。”
“她拒绝了我,可是在我离去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注视着我。我知道她动容了,哪怕只是因为孤寂。”苍擎天说到此处,再度笑了起来,“那是我和她唯一一次的对话,大概是几百万年前了呢。”
现在啊,他终是要解脱了,再不用受着陛下的束缚了。
祁酒缄默一瞬间,缓缓启唇:“你的秘密。”
苍擎天又笑了一下。
果然还是应下了。
他缓缓启唇,道出了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一次,祁酒沉默了更久更久。
他的手,也愈发颤抖起来。
望着苍擎天含笑的眼眸,祁酒微微睨起眼睛,抬手一拂袖袍。
地上人蠕动着唇角,缓缓绝了息。
祁酒瞳仁微动。
他听到了。
他去时只说了三个字。
他说……
我来也。
想起彼岸花畔,奈河桥上那道苍老嶙峋的枯瘦身影,祁酒眼中竟有了一分同情之色。
世间所有的情缘,经由月老而起,渡过孟婆而终。
殊不知,千万年前,月老和孟婆这一对啊,才最是折尧帝神,岑禾心头的意难平呢。
至此,一代邪教通天教,为凤凰老祖诛其教主苍擎天而落下尾声。
屹立千万年的凡界第一邪教,终是覆灭了。
化开结界,祁酒缓缓走了出去,目光沉默地望着洛歌。
心头隐隐一动,洛歌蠕了蠕唇。
忽而,她察觉到一缕异样,伸手过去抓起祁酒的袖袍。
“阿酒的手怎生这般凉?”洛歌感受到他的颤抖,不免蹙眉。
祁酒将诛仙剑递给洛歌,在后者收起来之后,适才缓缓启唇:“苏苏,恐怕现下,你是灭不得那剩下的三大邪教了。”
众者皆是一愣。
“为何灭不得?他们作恶多端,本便不应存于世上。”一道愠怒的声音突而从不远处传来。
他们抬眸望去,见一袭蓝袍,一副绝世倾城的容颜,一对微怒的凤眼。
原是水泽空。
“阿泽,可曾听闻东皇钟?”祁酒抬眸,沉沉开口。
东皇钟?
水泽空一怔,忽而意识到了甚么,不自觉启唇:“云凡君的意思,是东皇钟?”
“东皇钟被设下了阵法,藏在其中。只要四大邪教皆被诛灭,那么东皇钟便会现世,以先天灵力摧毁整个凡界。”祁酒说到此处,眼中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寒霜。
都是那厮做的。
水泽空抿了抿唇,眼中的愠怒之色瞬间被一盆凉水泼灭了。
东皇钟是洪荒太古五神器之一,其威力惊天地泣鬼神。其中蕴含着的,可是能够摧毁一方界域的恐怖力量。
凡界是他这一世的家,他还有着妻儿……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