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挺大,校长坐在上面的主席台,下面放着数排椅子。
并没有坐满。
在纪小朵之前进去的老师们,泾渭分明地坐成了两三堆。
纪小朵目光一转,就心里有数。
文院,武院,和百工技艺课的老师们都坐不到一起去。
歧视无处不在,就算在男人们之间,也存在着明显的鄙视链。
纪小朵哪边都没凑,很自觉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但就算这样,平常都是男人的场合,突然多了个女人,也让很多人觉得不适应,不时就有人要扭头看她一眼。
纪小朵都平静地回以微笑。
有人会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有人则明显十分嫌弃。
“临时找大家开这个会,主是要讨论一下纪娘娘雕像上出现的字。”吕校长先开了口,“大家都看到了,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
“之前已找人看过,那红色不是朱砂也不是红漆,是从石头里面沁出来的。”
“发现的时候,我立刻就调查了,不是学生们干的。”
“前一晚还好好的,普通人绝不可能一夜之间把那么大的石像调包,还不惊动别人,只可能是纪娘娘显灵了。”
废话,这还用说吗?
吕校长有点不耐烦,“我是说,不管是纪娘娘显灵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为什么会写那八个字?想达成什么目的?”
能来希望学堂教书,其实也没有什么蠢人。
“校园之内,男女平等。”这八个字又是再简单不过的大白话,没有看不懂的。
只是看各人的理解和认可而已。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有人说了,“是想让女生也能和男生学一样的课程吧。”
“简直荒谬。”
赋她们能学,难道骑射弓马,木工铁匠她们也能学吗?”
“一个女人去做木工,鲁班都要气得从地下爬出来哦。”
这个时候,坐不到一块儿的众人倒是异口同声,一阵哄堂大笑。
纪小朵等他们笑完了,才问:“为什么不能呢?女生们是没有眼不能看,还是没有手不能做?”
她声音并不算大,柔和轻细,却似乎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不由都愣了一下。
好半晌才有人说:“那像什么话?”
“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家祖传技艺,从来传男不传女。”
“女流之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学什么弓马?”
大家七嘴八舌地反驳,纪小朵也不急,依然轻言细语道:“诸公可去过城外乡村?连年征战之后,男丁十不余一,如今几乎每乡每村,都有女人在支撑门户,下地干活上山打柴。女人既然能拿得起锄头柴刀,难道拿不起刨子弓箭吗?有什么不能学的?”
天下才刚安定没两年,甚至局部地区依然还有动乱,也不是所有的老师都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对纪小朵说的这种情况,还是有人见过了解的,一时倒有不少人沉默下来。
但还是有人道:“女人学这些,又有什么用?”
纪小朵道:“我们只是教师,替学生决定有没有用是不是太武断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呀。”
这话也挺多人心有所感。
鸡鸣狗盗,俱有其用,这世上没有真正没用的技艺,只看是什么时机而已。
“大家不要忘了之前周家老太爷为了女学先生跑来大闹的事。杨先生差点被他们打断腿。谁还敢教女学生?”又有人提出另一点顾虑。
“对,男女授受不清,大防还是要守的。”
“男女同学,着实有伤风化。”
一说到这个,大家的态度立刻又坚决起来。
纪小朵道:“我这些天仔细读了校规校史,诸位想必比我更加清楚。何况我也听说,希望学堂如今虽然收归国有,但还是纪氏出钱补贴。学校一味迁就家长,把学堂搞成封闭的私塾,只怕和纪娘娘初衷不合吧?”
纪氏靠着赵明轩,把生意一点点铺到了全国,但赚的钱大头都贴进了希望学堂和研发部门,这一点并不是秘密,只要对纪氏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
毕竟靠国库是不可能的,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国库早就拿不出钱了。
改朝换代之后,又要与民生息。
现在朝廷穷得很。
就连老师们的薪水,其实都是纪氏发的。
吕校长也很清楚这一点,但被这样点破,心里却有些不悦。
他聘用这“李先生”,原本只是看她的确读过些书,又孤身一人,文文弱弱好拿捏,却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牙尖嘴利。
这不是摆明指着他骂,拿着纪娘娘的钱,却不给纪娘娘办事,气得纪娘娘显灵吗?
吕校长沉着脸拍了拍桌子,“行了。纪娘娘雕像不可私毁,出现红字的事,我先通报上去,等上面有回复再说。至于要不要向女生开放其它课程,既然如此争议不休,不如大家来表决一下。”
这个时候玩“表决”,显然是为压制纪小朵。
不管怎么看,她都人单力孤。
表决结果也不用多说,除了纪小朵以外,所有人都是反对的。
反对完,还要出言讥讽。“我看女人就不该来读什么书。认几个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安分守己才是女子本份。”
又有人劝纪小朵,“李先生每天上课拿工钱就是,又何必多管闲事呢?那些女学生自己也未必想要学这学那。”
纪小朵道